李信业自知理亏,道谢接纳。
只是,片刻之间,他的肩颈,下颌和眼窝,都滋生出燥热感,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辛辣酸苦难耐。
何年见他痛苦又坚忍的样子,心里舒坦多了。
这才问道,“将军打算何时丢出宋相通敌叛国的罪证,如今这般装神弄鬼,挑弄民心,实非君子所为!”
“往生殿内,供奉的也有李老将军的牌位,将军这样做,不怕搅弄的死者不安,生者不宁吗?”
李信业只觉她分明坐在对面,呼吸却如草茎贴着耳垂,吹进了耳蜗里。
他面皮紧绷,语气却疏淡道,“死者已死,生者若不能为其报仇,那些寄望也是虚妄。”
“更何况”,他直直看着何年,“沈娘子也说了,宋相势大,某若是交出全部罪证,就暴露了自己,以后就是众矢之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谈何复仇?”
他前世就是实心眼,正面与宋相硬刚,才会寸步难行。最后让那群文臣,以‘莫须有’之罪加身。
重来一世,他自然也想让宋相尝一尝,众口铄金,被舆论架上断头台的感受。
“沈娘子应该知道,证据确凿,不如让对方陷入自证,毕竟,这世上最难的事情,是自证清白!”
“将军想要宋相自乱阵脚?浑水摸鱼?”何年站起身,将碗盘收拾到食盒里,凑近他道,“今日宋郎君手腕处起了红疮...”
何年说完,见李信业脸色微变,扒开自己的袖口。
李信业看见她皓雪般的手腕上,也是细密的小疙瘩。
“将军常年在军中生活惯了,岂知京城中的贵公子们,各个养尊处优,一点硫磺香,就足以滋生风疮和湿疹。”
李信业确实没想到,开着槛窗通过风,他们竟然这般娇弱。
“将军要宋相自乱阵脚,可想过这般操作,稍有不慎,也会自露马脚?”
何年将帕子里的马蜂,摊在桌案上。
“这是我从窗格子里捡到的,蜂子头朝外而死,可见室内有足以熏死它的气味,它拼命想往外逃,却卡在了细密窗格上...”
李信业面色严肃。
何年这才宽慰道,“将军放心,是我刚好站在窗前,才捡到了这只蜂虫。也是我皮肤格外敏感,才会隔着窗也起了疙瘩,至于宋郎君,它距离玉像太近了,又素来喜洁爱净,才会如此不经事。我离开时,交待道长开着窗子,想来大理寺便是去查,也查不出蛛丝马迹。毕竟,寺庙道观,本就需要点硫磺香驱虫,使用硫磺来加速石蜡融化,也很难察觉出来...”
“沈娘子...都知道了?”李信业胸口憋闷,腹内火烧。
“自然”,何年点了点头。
“石蜡熬煮熔化后,对玉器进行深度浸泡上蜡,可以使蜡质深入裂隙或孔隙当中,修补破裂的玉器,保持明亮通透。所以,四圣真君的玉像,不是忽然之间破裂,而是本就破裂,用石蜡掩盖住了裂纹。而至于玉像内部裂纹如何产生,以包住棉布的重物猛击,又或者将军以掌力震裂,都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而大昭寺内香火不断,往生殿更是燃着几百盏明灯,将军只用深度熬煮上蜡后,提前算好时间,就能确保宋郎君等在往生殿时,玉像呈现破裂之凶兆...”
李信业狐疑地深瞥着何年,微微收缩的瞳孔里,全然是不解。
“沈娘子,如何知道这些?”
“我喜爱赏玩珠宝玉器,知道这些修补秘方也不足为奇…”
她回视李信业,猜测道,“而将军常年在军中,需要用石蜡保养刀剑,若是经常接触发现了石蜡的属性,想出这个办法也属实正常。此招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只要宋郎君当时没有揭破,便是他日后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