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这话......我听不明白。”三娘细眉微蹙,丝线缠在指节上,无意识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何年也不兜圈子,挑明道,“上回陛下宿在庄妃处时,你以腹痛之症引陛下过来。外人只当是争宠的手段,可你心里清楚,疼到冷汗涔涔的模样,如何侍寝?”
三娘倏然收声。
她记得那碗让五脏绞痛的汤药,记得在龙榻上蜷缩发抖的自己。
长姐说生病示弱是替父兄缓解与天子的关系,她便吞了药;长姐说要挑拨韩舒妃与庄妃的关系,她便去上眼药。
她这般听话,是因为她想借着腹痛之症,避免侍奉天子。也乐见这些妃子抢夺陛下的圣心,争夺天子的恩宠......
外人看似争宠的举动,她私心里是用来避宠的。
但这点子私心,居然被长姐看穿了。
“阿姐......我......”
三娘攥紧裙裾,丝缎在掌心皱出凌乱的纹路。她慌忙垂下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心底对天子并无情意,明知避不开承恩,却也要借这腹痛之症,引来天子怜惜的同时,也少经些床第折磨......
这些隐秘心事,她不能对旁人说,更不能让任何人瞧出端倪。
何年见她紧张,抬手轻轻落在三娘肩上,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我说了,有时候真相不重要,旁人看到的,你自个心里认定的,才是最重要的。”
她倾身贴近三娘耳侧,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轻拂,嗓音低柔却字字清晰,“你尽管做个想要争宠,身子却不争气的可怜人。但要记得,疼要疼得真,弱要弱得巧......明白么?”
“妹妹记下了。”三娘垂眸应声,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阴翳。
她对这位嫡姐始终怀着复杂心绪。自小长姐便对她百般刁难,新裁的罗裙总要泼上茶渍,母亲新送的珠钗也会被她砸碎......可每当看见嫡母待自己比亲生女儿还要亲厚时,她也确实对长姐心存愧疚。
现在长姐要她往后安分守己,韬光养晦,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自然无不应是,连眼角眉梢都透着恭顺。
何年凝视着妹妹温顺的模样,眼底暗芒流转。
这个看似逆来顺受的妹妹,总在关键时刻显露出令人意外的执拗。就如这次选秀,明明对侍奉君王万般抗拒,却偏偏选择踏入这深宫禁苑。更教人玩味的是,每每听从她吩咐时,那低眉顺目间,总暗藏着为自己谋算的机锋。
“我走之后,你须谨记......”她扣住三娘的手腕,郑重交待道,“一定要远离宋檀,不要听他蛊惑,不要与他有任何牵连。”
三娘睫羽轻颤,眼中疑惑一闪而过,却也点了点头。
何年交待完所有事情,这才稍觉心安。
三娘的姻缘和命运,显然因为庆帝选妃,而发生了变故。这深宫处处是吃人的陷阱,她能做的,不过是让三娘在这暗流汹涌中,暂且寻个安身立命的位置罢了。
辞别三娘后,何年沿着朱红宫墙徐行。
冬日斜阳将她的身影拉得修长,绣鞋踏在未扫的积雪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拢了拢银狐毛滚边的斗篷,朝郑淑妃所居的毓庆宫方向行去。
近来郑淑妃圣眷日隆,却总以各种由头推拒她的拜访。不是正在小憩,便是身子不爽利,连嫔妃们每月一次的御花园赏梅宴,她都寻了借口缺席。
这般刻意的疏远,更叫何年心中生了疑窦。如今奉旨归省,临行前总要探个明白才是。
何年行至毓庆宫前,檐下冰凌如刀,折射着冷冽天光,将朱漆宫门映得森然。
“李夫人怎的这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