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轻敲御案,继续道,“卿在军中威望素著,这两年朕体恤卿年事已高,连早朝都免了卿的参拜......”说到此处,庆帝长叹一声,“若非朝中已无可信之人,朕实在不忍让卿以这般年纪,还远赴北境担任监军......”
林牧迅速屈膝,玄色官袍在金砖地上铺开一片暗影。他双手交叠抵额,恭敬道,“陛下差遣,乃臣分内之事。”
庆帝缓慢走下御座,伸手虚扶老臣臂膀,“林卿,朕能托付性命的,唯卿一人了。”
帝王指尖触及的官袍下,传来老人压抑的颤抖。
“老臣纵使肝脑涂地,也定不负陛下托付之重。此去北疆,必当竭尽残躯余力,为陛下分忧。”
庆帝见他应允,眼底暗芒微闪,转而缓了语气,“庄妃受伤的事情,确是朕思虑不周。对她过分的恩宠,反倒招来祸端。”
目光与林牧相接时,帝王眉宇间凝着几分真切的自责。
“林卿且宽心,从今往后,朕定会护她周全无虞。”
庆帝派林牧去北境,实则心中另有盘算。
庄妃既已毁容,再难作为笼络林牧的筹码。不如借北境之行一箭双雕:若林牧事成,正好除去李信业这个心腹大患;若事败,也可顺势让这位年迈,且总是置身事外的枢密使,永远‘留在’北境。
此刻的林牧,浑然不知帝王心思,只是本能地躬身应命,“老臣谢陛下恩典。”
庆帝见时机成熟,指尖在龙案上轻叩三响,恰到好处道,“传宋勾当。”
何年冷眼旁观帝王对林牧的刻意安抚,心底已然明了,这趟北境之行,犒赏三军不过是个幌子。
珠帘轻响处,宋檀躬身而入。他手中那方锦盒泛着幽光,盒盖未启,却已让人感到一阵刺骨寒意。
“北境此行,唯有一事”庆帝目光凌厉道,“诛杀李信业。”
他打开宋檀呈上来的锦盒,亲自将药瓶放入何年掌心,“夫妻同衾,最易得手,这便是夫人随军探亲的目的。”
白玉药瓶入手生寒,刺得何年指尖发麻。
她心头蓦然一酸,很想为李信业大哭一场。
命运仿佛一个荒谬的轮回,她谋划这么久,兜兜转转,终究要她亲手将毒酒奉予他?
庆帝见何年神色恍惚,语气严肃道,“李信业身负北粱皇族血脉,却窃据我朝兵权,驱使我大宁儿郎为他出生入死,只为助他夺取北粱皇位。民间百姓不知内情,竟将这窃国逆贼,奉为护国战神,当真是可笑至极。”
“诰命夫人沈氏接旨!”庆帝面色陡然转冷,“朕命令你以探亲为名,将此毒下给李信业,了结此獠性命。待事成之后,枢密使林牧,持朕符节掌管北境三军。”
他俯视着跪地的二人,目光凝在何年脸上,声音里淬着寒冰,“至于夫人...应当明白,夫妻之情与社稷安危,孰轻孰重?”
何年缓缓抬首,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尾投出浅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