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朕念在夫人是李信业的结发妻子,特准你随犒军使团北上探亲,也替朕查清此事。”
何年尚未开口,沈尚书已疾步出列,满脸担忧道,“陛下,小女蒲柳弱质,且听闻北境王在边关已纳数房美妾......”他喉结滚动,语气艰涩道,“纵使小女前往,恐也难探听任何消息。”
“岳丈多虑了。”庆帝斜睨过来,轻笑道,“那些庸脂俗粉,怎及令爱国色天香?况且,不过让夫妻叙些体己话,并不会伤及令爱性命,岳丈何须如此惊惶?”
沈尚书背脊一阵发麻,深深俯首道,“微臣惶恐,和妃娘娘不过是个小小妃嫔,臣怎么当得起陛下的这声岳丈?”
“现在是和妃,往后却未必了。”庆帝忽然倾身,脸上倏然挤出虚浮的笑意,拉拢沈家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沈尚书闻言,身子猛地一颤。他慌忙伏地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安,“陛下厚爱,老臣...老臣惶恐......”
天子这番话,分明是以中宫之位相诱。可天家恩宠如虎,三娘又自幼养在深闺,既无班姬之才,又无卫女之貌,这般寻常资质,如何担得起这九重凤阙之重?
更何况,庆帝此语,显然要她以秋娘涉险,来换三娘恩宠......
沈尚书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明知这番推拒形同抗旨,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
“微臣愚钝,”他斟酌着词句,“和妃娘娘自幼体弱多病,性子又怯懦,蒙陛下垂怜位列九嫔已是天恩浩荡。若再进一步,只怕...只怕有负圣望,贻笑天下士林。”
庆帝眸光骤冷,龙颜不悦道,“沈卿此言,是在说朕识人不明?还是沈卿觉得朕的恩典配不上沈家?”
“臣不敢!”沈尚书猛地摘下乌纱帽,惊慌道,“臣无福消受,万死不敢受此天恩!”
庄妃娘娘的例子摆在眼前,入宫不久,就因为天家恩宠而毁容。如今陛下这般抬爱三娘,谁知是不是又要拿沈家女儿作筏子?更遑论还要秋娘去那蛮荒之地......
“陛下明鉴。”何年见父亲与天子僵持不下,出声解围道,“舍妹素来不喜交际,往日臣妇设宴,她连闺中密友都避而不见。父亲只盼她能本分侍君,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
她盈盈下拜时,鬓边步摇纹丝不动,等到转向沈尚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至于北境之行......”她含泪望向沈尚书,“北境路遥,风霜凛冽。父亲忧心臣妇自幼养在深闺,难耐边关苦寒......”
她忽而抬首,眼中秋水盈盈却暗含坚毅。
“然沈氏一门世受国恩,父兄皆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纵使此去关山万里,血染黄沙,亦当效古人衔环结草之义,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何年缓缓直起身,面向庆帝,眸光如淬寒星,“臣妇虽蒲柳之质,愿效武侯之忠,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