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杀伯夷,伯夷却为你而死。”宋檀刀尖轻挑,一缕青丝应声而断。

他将那缕发丝缠绕在染血的指尖,眼中讥诮愈深。

“秋娘为李信业机关算尽,可知他拿下塑雪城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他收了部下献给他的十二位美人,如今夜夜笙歌,早把秋娘抛在脑后了。可怜秋娘为了他,不惜害死这么多人......”

见女娘偏过头,躲避他的触碰,宋檀冷笑道,“秋娘不信我的话?”

他收刀入鞘,将那缕青丝也收入袖中后,放开了对她的桎梏,颓然跌坐在她方才倚过的矮榻上,苍白脸上显出连日奔波的疲惫。

“秋娘可知......李信业为何能抛下你与老夫人,独自逃回北境?”他嘶哑声线里藏着些幸灾乐祸。

“因为他本就不是大宁人,他身上流着北粱皇室的血液,他是北粱大公主普荣月的孩子......”

看着女娘骤然失色的面容,宋檀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满足。他缓缓直起身,指尖抚过矮榻上她残留的体温。

“李老夫人不是他的生母,你也不是他真心挚爱之人,他当然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只独自在北境逍遥快活?”

“秋娘若是执迷不悟,还要痴心帮他祸乱朝纲......”他眼底闪过狠戾,“那就是陷你父兄于不义,那就是大宁的叛国贼!”

135☆、第135章

◎岂敢辜负圣恩◎

龙涎香混着墨锭研磨的苦味,在殿内沉沉浮浮。

何年跪在沁凉的青玉砖上,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抬起头来。”庆帝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

何年缓缓仰首,正撞上天子深不可测的目光。

余光里,父亲沈清介僵立在一旁,郭御史、韩参知、枢密使林牧等,这些够资格参与君王密议的重臣们,都如泥塑般立在殿侧,每个人的脸上都凝着未及掩饰的惊悸。

显然,李信业身负北梁血脉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劈碎了这群老臣们的从容。

“李信业的身世,想必夫人已然知晓。”庆帝把玩着手中的青玉,声音阴寒道,“身负北梁血脉,却窃据我大宁兵权......”

“陛下,”郭御史适时发声道,“此等传言恰在塑雪城光复之际流传,分明是北梁离间之计!”他重重叩首,“李将军浴血奋战收复河山,岂可因敌国谣言寒了将士之心......”

“郭大人此言差矣。”韩参知冷笑着打断,“就算是谣言,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而且李将军的出生年日,恰好与北粱大公主沉河时间对得上......这般巧合,岂是‘谣言’二字能轻描淡写?”

他转向御座,声音陡然锐利,“老臣以为,此事关乎社稷安危,宁可错斩千钧,不可漏放一粟!”

郭路根本不信这般荒唐之事,还想坚持辩驳,庆帝在御座上不耐道,“郭老这般死保李信业.....莫非愿以九族性命为他做投名状?”

帝王龙目微眯,指节在扶手上叩出沉闷回响,威压感凌厉。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郭路官袍后襟已洇出冷汗,他颤巍巍直起腰背,干裂的唇刚吐出‘老臣愿......’三个字,便被一道清越嗓音截断。

“臣妇愚钝。”何年广袖垂落如敛翼之鹤,清凌凌出声道,“不知陛下宣召,有何示下?”

庆帝眸光微敛,指尖摩挲着龙案上的密折。

“朕数日前便下了八百里加急,召李信业回京述职。他却以‘塑雪城初定,需主帅镇守’为由抗旨!”

殿内金兽香炉吞吐着青烟,天子声音陡然转沉,龙目如电直刺向阶下伏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