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阴翳。

这一月来,秋娘频繁出入家祠,送回来的抄本都快堆成小山了。

她私下里问过夫君,“秋娘究竟犯了什么错?”却只得到一句淡淡的回应,“秋娘心性太野,抄抄祖训,是为了让她收收心。”

而她试探着问秋娘,秋娘却只说自己言辞无状,惹了父亲不悦。

这一对父女......沈夫人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夫人的居所,距离丈夫书房,不过隔着三重回廊。

此刻廊外积雪映着天光,将缓步而来的女娘衬得愈发清丽。

何年身披银狐裘,雪光映照在她鸦羽般的鬓发上,恍若碎玉生光。

书房内,沈尚书见女儿进来,将紫毫笔搁在青玉笔山上。

他刚从宫中面圣归来,朝服还未及更换,衣襟上还带着御前的龙涎香气。

“你过来。”他招手唤女儿过来,本还严肃的面庞,在接过女儿新抄录的那叠祖训后,瞬间温和了不少。

那字迹工整清隽,笔锋沉稳有力,确实是心性沉定之作。

沈尚书不由颔首,“这字倒是写得愈发好了,可见近日心性确实沉静不少。”

何年垂首立于案前,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她轻声道,“父亲教诲,女儿时刻谨记。再不敢有逾矩之行!”

沈尚书面色稍霁,语气也柔和了几分,“你既知轻重,为父便也宽心了。”似是想起什么,他话锋一转,沉声道,“宋檀之事,已有定论,你不必忧心了。”

“圆明法师亲自入宫为其求情,皇后宋氏亦自请削去后位,愿以一身之退,换其弟宋檀性命,以全孝悌。陛下念及岁末天和,天恩当泽被四海,不宜刑戮过甚。故而,天家开恩,宋氏本支问斩,余族流徙;唯宋檀因未涉前愆,特准入宫。”

“入宫?”何年指尖一颤,罗帕险些滑落。

沈尚书顿了顿,难得流露出一丝复杂神色。“那孩子......自愿净身为内侍,入宫陪伴废后身侧,为天家效力,以稍减罪愆!”

何年只觉一阵眩晕,急忙扶住身旁的紫檀案几。

这些天来,她暗中遣薛医工日日问诊,又亲赴大昭寺恳请圆明法师周旋。李信业离京前留下的人脉,她几乎动用殆尽,连江南的宅院都已置办妥当......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自愿入宫做内侍?

何年手心掐出青紫,寒意自脊背窜上。

周庐因李信业重生后及时干预,未入宫闱做内侍,反与周太后姑侄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