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却全无半分惧色,反唇相讥道,“父亲事事以家族利益为重,总是将沈家先祖曾在战乱中寄身于寺庙以保全沈家挂在嘴上,可沈家先祖侥幸存活,父亲当真以为再有一次乱世,沈家还有这般幸运的机会吗?”
“我过去不明白,为何母亲和祖母不和,但祖母每每带我去宋家,母亲却从不阻拦?因为沈家早就有心促成我与宋檀的亲事,父亲也是默许的姿态。若非宋家舍弃我,我怎会嫁给李信业,父亲又怎会同意天子赐婚?父亲之所以同意,是因为父亲也知道宋家舍我在先...”
她眼里几乎含着泪花,“父亲当真要我忍辱至此吗?父亲可知道,每次宋皇后唤我进宫,宋檀都在坤宁宫中等着我。我已为人妇,可宋家为了控制我,让我充当他们监视李信业的耳目,不惜辱我女子名节,甚至默许宋檀对我用强...”
她眸光黯了下去,哀切至极。
沈父眼里也是惊色。
他只以为提点过女儿,只要女儿不参与是非之中,老老实实做个内宅夫人,那宋家也不会怎么样。却不曾想,宋居珉竟然卑劣至此!
大兄勃然大怒道,“宋家竟敢欺我沈家至此,父亲...”
二兄也握紧拳头,双眼通红。
沈尚书眼底都是死寂,仿佛突然苍老了十岁。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声音,“秋娘,你老实告诉为父,李信业...可有不臣之心?”
何年沉声道,“李信业没有不臣之心,他若是有不臣之心,圣上在他即将攻下塑雪城的时候,连下十余道急召传他回京,他手握大军可以选择杀回玉京城。但他只带了一万亲军回京,父亲觉得他会有谋逆之心吗?”
沈尚书听完,稍微放下心来。
又听女儿正色道,“李信业没有不臣之心,但女儿有。”
“你...你疯了?”沈父听此大逆不道之言,满眼都是震惊。踉跄后退中,撞翻了身后博古架,碎瓷迸溅如雪。
何年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燃着灼人的火光,“女儿没有疯,是大宁的朝堂,烂掉了!”
“宋居珉贵为宰相,纵子虐杀侍女百人不止,不思教化,反以权术掩罪!天子得位不正,不图收复疆土,光复大宁,却终日猜忌边关将士,自毁长城!”
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义正言辞道,“至于三皇子普荣达,父亲也看到了,他若是诚心求亲,跟着使团大大方方入境就好,为何偷偷摸摸混在商队里?又为何让人冒充周家血脉?女儿虽然动了手脚,但若北梁没有居心叵测,女儿难道能冤枉他?”
“可普荣达如此行径,依然有宋相的傀儡,置大宁的江山社稷,百姓安危于不顾,一味主和......”
窗外风雪呼啸,卷着她字字泣血的诘问。
何年突然撩袍跪地,额头重重叩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父亲,女儿所为,不过想保住李信业的性命,助他早日离开这吃人的玉京城,助他早日收复先祖失地,平息北境战乱...”
她抬起脸时,眼中已蓄满热泪,“父亲,您教过女儿读史,教过女儿家国大义,难道当真要等女儿的孩子失了父亲,北梁铁蹄踏破玉京城,才追悔莫及吗?”
何年眼里都是恳切之色,“求父亲以大局为重,求父兄看在秋娘肚里孩儿的份上,助秋娘一臂之力!”
106☆、106章
◎率军北上◎
文德殿内,庆帝端坐御座,面色阴沉如铁。
关于北梁三皇子涉嫌毒害太后一案,朝堂争论已持续七日,却始终未能议定处置之策。
今日早朝,庆帝特旨扩大议政范围。不仅三省长官、台谏重臣尽数列席,连平日只备顾问的经筵讲官们也奉诏入殿。翰林学士们侍立两侧,太常寺卿也率礼官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