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知政事韩焘,眯缝的眼中精光闪烁。他缓步出列,绛紫官袍在金砖上拖出沙沙声响。

“陛下,恕老臣直言,北梁使团携国书而来,若贸然处置三皇子,恐边关再起烽烟。”

他捧起一封三皇子的亲笔信,声音在殿内回荡。

“陛下容禀,三皇子在调查中,多次自剖陈情,言少年人慕我大宁风华,这才乔装随商队游历,前来我朝求娶公主为妻。没有想到无心之举,被有心人利用,这才酿下祸端.....”

“老臣以为,仅凭三皇子与商队同行一事,就断定其谋害太后,未免武断。更何况,太后娘娘如今凤体康泰。我大宁堂堂天朝,如果因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就处置贵宾.....只怕要寒了四夷归化之心啊!”

御史中丞郭路站出来,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

“陛下明鉴,若因凶手行凶未遂而免其死罪,臣尚可勉强理解。但若因被害人侥幸未死,便要与其握手言和.....这岂非纵容天下恶徒,皆可先杀人再赌命?!”

郭路一字一顿道,“太后凤体无恙,实乃苍天庇佑!天佑大宁,陛下就要与弑母仇人把酒言欢?韩参知此议,是要陷陛下于不孝不义之地啊!”

韩焘唇角一撇,露出犬齿的尖角。

笏板直指殿外北梁使团所在方向,声音陡然提高道,“陛下!三皇子已呈递国书明志。即便昭怀公主不幸身染恶疾,容颜有损,北梁仍愿以皇子正妃之礼相迎!”

他展开帛书,北梁皇子特有的虎啸朱砂印,在大殿之内如火般醒目。

“为表赤诚,三皇子愿献上寒河三州为聘!朔州、云州、燕州,此乃先帝当年饮恨未收的故土啊!三州沃土,万民归心,臣恳请陛下,为两国万世太平计...”

“可笑”,御史中臣郭路冷声打断,“寒河三州数月前,早被我军收复,韩参知莫不是忘了?三州本就是我军将士用命换来的,何时成了北梁的‘诚意’?”

郭路唇角都是讥诮,喉间滚出冷笑。

“若非当日您与宋相怂恿陛下急诏李将军回朝,此刻丢失数年的战略要地塑雪城上,早该插遍我大宁旌旗!拿我军的战果来做聘礼?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怎么能一样?”监察御史张贞反驳道,“我军虽收复失地,若无北梁国书为凭,他日必再生领土之争。而今北梁亲笔割让,方是板上钉钉之实,岂可混为一谈?”

郭路闻言,骤然振袖而拜,犀角笏板‘铿’地砸在金砖之上。

“陛下,自先太祖马背得天下,便有祖训:真刀真枪打下的疆土方为根本!”他玄色官袍无风自动,“我军将士浴血收复之地,便是大宁疆域,何须盗寇首肯?”

他转身指向韩焘道,“韩参知口口声声怕寒了四夷之心,殊不知北梁如今在我朝面前恭恭敬敬,正是我朝兵锋所指,方叫这些蛮夷懂得何为恭敬!”

“陛下可还记得?”郭路腰间佩玉铮铮作响,声音陡然转沉,“先帝晚年诸子夺嫡之时,北梁送来四只海东青贺寿?”他指节捏得发白,“先帝那时身体垂危,而四乃死数,此等羞辱,先帝忍辱回赠精美瓷器绢帛,以示我朝礼仪之邦的气度......”

“可北梁使团做了什么?他们在万寿宴上当众摔碎瓷器,狂言‘大宁瓷器不过花架子’,说什么‘北梁以人骨为酒器才够结实’!又当庭撕毁绸缎,讥讽‘大宁织物一扯就破’!更纵容海东青扑伤宗室子弟,反笑我大宁男儿文弱!”

郭路双目赤红,声音哽咽,“那时...北梁怎么不提两国邦交?三皇子怎么不仰慕我朝文化?!”

“三皇子口口声声为两国邦交着想,不惜进献珍贵的寒河明珠和北地紫貂为贺礼。可老臣记得清楚,往年北梁进献的贺礼,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