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风,若你的郎君还活着...”她伸手搭在赛风颤抖的肩上,指节处还沾着替她包扎时留下的药渍。

“他定是盼着你每日都能吃得饱饱的,坐在廊下晒太阳,活得开开心心的。你要记住,害死他的是北梁的铁骑,不是你...”

窗外一阵风吹落枝头残雪,簌簌声里,她的声音也温柔了几分。

“可是...”赛风突然崩溃地捂住脸庞,泪水从指缝间渗出,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我偏偏就是...北梁人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咬碎在齿间,仿佛这是世上最不堪的诅咒。

赛风想起那个雪原上的黄昏。他们驾着马车在茫茫白雪中疾驰,终于暂时甩脱了北梁追兵时,郎君苍白着脸对她说,“雪怜,你身手好,去打些猎物来吧。”

她钻进风雪中,很快发现了一只野山鸡。正要返回时,树梢上一窝雏鸟的啁啾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盘算着郎君向来喜洁,从不吃生食,山鸡可以烤给郎君吃,而雏鸟可以留给自己。至于那些鸟蛋,正好煮给小郎君。

他们已经三天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

饥饿驱使她爬上树梢,却意外发现收获颇丰,除了雏鸟还有十几个鸟蛋。

当第一颗鸟蛋滑入口中时,鲜甜的滋味让她浑身战栗。

她太饿了,以至于完全沉浸在久违的饱足感中。

就在这时,她听到马蹄声,顺着树梢往下看,她看见北梁的铁骑正从远处的雪丘后涌来,刀光映着残阳,像一条嗜血的银蛇。

等她踉跄着赶回原地时,一切都太迟了。郎君早已将小郎君匆匆塞进一道雪缝中,驾着空马车引开追兵……

赛风抱起小郎君,沿着车辙的痕迹拼命追赶。

在一处雪丘后,她看到了此生最锥心刺骨的一幕...

郎君衣衫破碎地伏在雪地上,身后是几个正在解腰带的北梁骑兵。

“这些大宁的男人,跟个娘们似的...瞧瞧这身皮肉,比小娘们还嫩!”

她想起灵关的老百姓们常说,郎君‘面若浮白映血痕,有菩萨低眉生孽之相’,她过去不懂那是什么意思,问到郎君面前,郎君只是笑笑不说话。

但在那个暮色苍茫,天色渐渐黑沉的雪原上,郎君忽然抬眼望见了雪丘后的她。

鲜血从他嘴角蜿蜒而下,他对着她竖起染血的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小郎君身上,那眼神分明是在嘱托她照顾好小郎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染血的唇角扬起时,她终于明白那句话的真意那是菩萨垂怜众生般的悲悯,却偏偏生在一张妖冶绝伦的脸上。

他美得近乎妖孽,却又纯善宛若菩萨。

赛风捂住小郎君的嘴,任由他尖利的牙齿咬穿她的手,她也感受不到痛。

她蜷缩在雪丘后,听着前方传来不堪入耳的□□,直到一切归于死寂。

北梁人用麻绳拴住郎君的脚踝,将他的尸身拖在马后扬长而去。

雪地上留下一道猩红的拖痕,仿佛也拽走了她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当马蹄声彻底消失后,她抱着小郎君走出来,跪在那道血痕前,发觉漫天飞雪竟都是烫的。

“你这个贱奴!”小郎君在雪地里嘶吼,“都是你害死了哥哥,他为什么要救你这个北梁贱种!”

赛风闭上泪眼,不顾小郎君的踢打咒骂,将他紧紧裹在怀里往雪山深处跑去。老人们说过,北境的雪野处处是陷阱。

在那些逃亡的夜里,她总是将小郎君托在肩上,总是穿行在雪野里。

当不慎跌入猎户的陷阱时,她用身体为他缓冲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