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镯子还压在角落里。
黑翠花蹭了蹭手,颤悠悠拣到手心里,聚在抽痛的眼睛下看,日光斜劈进停尸房的窗棂里,她看清那镯子里面刻的字,正是‘愿赍长命,福禄寿喜’...
黑翠花一屁股跌坐在地,眼泪水柱一般往下淌,银镯滑落在地上,撞击出清脆的颤音。
何年心道不好,捡起镯子细看,那银镯子缠着赤金线圈,接口处硌出深褐色的血光,恍若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望着蜷缩成一团的黑娘,想说什么安慰的话,但看那镯子这般明亮崭新,不由看向王宴舟。
王宴舟脸色难看,指了指帘子后的一条桌案,“这是昨日验尸时,从一个叫香穗的侍女手上取下来的,她死了不过几日,尸体尚且完整...”
王宴舟话未说完,黑翠花已趔趄着奔了过去,在掀开潮湿的帘子后,她看见一个侍女发髻和服饰的女孩,孤零零的躺在粗劣的木案上,脸色青灰恐怖,那是比白骨更幽怨痛苦的神情...
黑翠花并不害怕,可脚步顿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走了过去。
她先摸了摸女孩僵硬的手,似在寻找什么。
等看到手腕处月牙形状的疤痕时,她心脏传来突兀的断裂声,五脏六腑也如同掏空了,只剩下冰凉空旷的四壁。
“月儿...”她从胸腔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那月牙形状的疤痕,是她的月儿太懂事了,扒在锅沿边给娘亲做饭时,留下的烫伤。
这一刻,黑翠花忘记了自己是奴仆,是主子开恩才寻到女儿,她只觉积蓄多年的希望,尽数毁灭了,喉头涌出巨大的悲恸,不可抑制的发出类似野兽的哀嚎。
何年等她宣泄过后,拍了拍她的背,将镯子拿给她看。
“黑娘,你女儿这么多年,也在思念着你。”
泪眼朦胧中,黑翠花看见银镯刻字的另一侧,藏着女儿用绣花针,歪歪扭扭刻下的两个字,“阿娘”。
黑翠花恍若听见,灶膛里传来树枝燃烧的噼啪声,她的月儿穿着海棠红小袄,鼓起脸颊对推门而入的女人说,“阿娘,月儿做饭给你吃...”
咸腥的血堵在嗓子里,黑翠花猛然站起身,嘶喊着朝门外跑去,“我要杀了那个畜生,畜生啊,那个害死我女儿的畜生啊,我定然要将他千刀万剐...”
“凭什么他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就能这样作践穷人的命...我的女儿,她也是我的心头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