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宴舟半眯着眼,饶有兴味的盯着她,‘他早年杀的侍女’,这几个字太过冷然,不像是在谈论宋檀,倒像是在说旁的什么人。
“沈小照”,他试探道,“你向来孤芳自赏,什么时候对死人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何年眼神闪烁一下,佯装生气实则恭维道,”怎么了?许你有匪君子,去做了仵作,不许我同为女性,关心一下侍女啊?”
王宴舟眉梢微挑,让开了一步,斜倚在梨木桌案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找吧,看看哪一具是你的老熟人?”
何年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上百具累累白骨时,眼睛也失了精气神。
“这要怎么找啊,黑娘?”
何年问完,才发现黑娘眼圈发红,唇都在颤抖着。
她女儿六岁走丢时,她出门看所有六岁的女童,都如看女儿般亲切。
现在九年过去了,女儿也十五岁了,她看这些死去的十五六岁的侍女尸骨,都感受到如失女儿的痛苦。
黑翠花捂着眼睛,呜咽起来,“主子,都是白花花的骨头,我也认不出来啊!”
王宴舟站直了身体,他本来还怀疑沈小照寻他开心,一百多具白骨怎么可能找出人?
他以为她是找个由头来看宋檀,待看了黑娘情绪悲恸,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为侍女找孩子。
只是,她向来肤浅,喜欢的侍女都要肤白貌美,什么时候也要这种五大三粗的女侍了?
王宴舟惊诧于她的变化,目光不由自主投向李信业,打量着她这个新婚夫君。
却见李信业的视线,凝在安抚下仆的女娘身上,目光如日头下融化的琥珀,深潭般沉静,却又蓄着暖融和波澜。
他不过多看须臾,后者敏锐感知到视线,迅速回视过来。
王宴舟心头一紧,仿佛被狼眼凝视的恐惧瞬间袭来,他呼吸都不由停顿片刻。
而那目光沉沉看他一眼后,不含情绪的挪开。
他觉得头上的枷锁拿掉了,才生出不解和懊恼,他怕李信业做什么?
那种潮水般漫溢的恐惧,一定是他一宿没睡,脑子产生的错觉。
王宴舟走到尸骨旁边,打开一个木箱,对黑娘说,“尸骨确实辨不出来,不过,我让官差把土里挖到的遗物,也给带了回来。你女儿走失前,身上有什么专属饰品吗?”
黑娘眼睛骤然一亮,“我女儿腕上有一个银镯子,百天的时候,她爹给她买的。银镯子上缠了红丝线,小时候不脱落,长大后每年放一圈,戴了许多年...”
她像得了巨大的希望,蹲在木箱旁找东西,嘴里却念叨着,“碧霞元君娘娘保佑,镯子不在这里,镯子不在这里...”
黑娘的手在杂乱的箱子里翻找,指甲缝里扒满泥土和霉斑。
死去的侍女们,经年留下最多的东西,就是细碎的耳饰、项圈和手镯。
好几次,她都扒出黑乎乎的银镯子,在掌心颤抖着擦拭,细看上面凸起的纹路后,她才咧嘴无声笑着,“不是我家月儿的,我家月儿上面刻得是,‘愿赍长命,福禄寿喜’,她爹是读过书的,说这是保佑她无灾无病、百岁无忧的。”
何年也跟着陪笑,说这个寓意好。
黑翠花得了夸赞,如吃了定心丸,接着找下去。
忽而,她的手吨住了,目光凝在一个崭新的镯子上。
那镯子上的线圈还是新缠的,艳丽醒目,镯子上的莲花纹,却让她一颗心揪了起来。
黑翠花擦了擦眼睛,以为产生了幻觉,她似乎能透过这个崭新的镯子,看到她的月儿踮脚站在灶台前,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往锅里添水,腕间银镯叮咚撞着锅沿的声音。
她莫名笑出声来,又揉了揉眼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