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显然刺激到他,宋檀因过分瘦弱,而显得异常清亮的瞳孔,扭曲出痛苦的血色。

他步步紧逼着,似乎在测试她的心意。

而何年无措的后退着,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却又无可适从。

她是整个事件中,他最核心的亲历者和受害者,他唯一的同伴和爱人,现在却是冷漠的旁观者。

任她如何演戏,可以骗过所有人,只有血肉模糊,与她皮肉相连的宋檀,能一眼看穿她无动于衷。

对他的痛苦无动于衷,也对她们死去的爱情无动于衷。

她的那份痛苦便叠加在他头上,以至于他承接了双倍痛苦,世上却没有一个能懂他的人。

“秋娘,我宁愿你刺我一刀,也不要你看着我时,连刀子一样的冰冷眼神也不给我一个...我不能忍受你望向我时,眼神是空的,好像我们从前的情分,耳鬓厮磨,都是一场不着痕迹的梦。”

他觉得自己如犬吠月,月亮不给予任何回应。

何年退无可退,也觉得该给他一个交待。

她在宋檀步步紧逼时,以手抵住了他的靠近。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也是约在西园雅集吗?”

女娘冷不丁抛出问题。

宋檀敏锐抓住属于她们的共同记忆,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眼里尽是动容。

“我自然记得...”

他怀念道,“秋娘过去最爱来西园雅集,赌石淘书一整日,日头西斜也舍不得家去...”

西园雅集是贩卖采购旧物的地方,许多书生或落魄的贵人,来这里贱卖物品。

青砖墁地的长巷里,松烟墨香伴着铜绿锈色,断简残卷与蒙尘珠玉并列杂陈...

有人在虫蛀的琴谱里,抖落出颜真卿未钤印的手稿;亦有人将和田籽玉错当顽石,掷进斑驳的博山炉。

能不能淘到好物,全凭个人眼力。

而秋娘凝目便知器物深浅,曾淘得半爿缺角的澄泥砚,是柳公权当日的案头墨宝。还凭借锤揲掐丝的工艺,认出那支璎珞残缺的累丝金簪,是太真娘子逃难马嵬坡时掉落的珍宝。

“秋娘素来慧眼识珠,冰心见月,总能挑拣出许多摊主也识不得的宝物…...”

宋檀回忆过往,眼睛如被海潮一寸寸侵占,他努力平息巨大的冲击,可波浪退去,裸露的荒芜沙滩上结着坚硬的冰晶。

过往的鲜活明亮,不断刺痛他。

“秋娘”,他缅怀着,“我们过去曾那么快乐,那般亲密无间...”

他们一起度过一段青葱美好的岁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何年目光闪避,冷静提醒道,“上次我来见你,李信业醉酒后拦了我的马车,以长刀挑起帘幔…”

她话未说完,宋檀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冷凝,不见半分血色。

何年于心不忍,却也如实告知,“当日除了你,我没向旁人提及这件事。可圣上第二日就赐婚了,你可曾同父兄或家人说过这件事…”

她点到为止,引导他自己去调查,并不粗暴下结论。

宋檀却急切辩白道,“秋娘受辱,我当日恨不得找李信业拼命,后来秋娘不愿闹大,我这才作罢…定然是李信业仗着圣上宠爱,跋扈邀功…”

宋檀对上女娘冷然的目光,越说越无力。

他和秋娘有婚约,他过去一直想不通,为何圣上会贸然赐婚,置他宋家颜面于不顾?也不顾及沈尚书的意愿?

在御史台大狱里时,他隐隐想到一点关窍,却不敢深究。

现在秋娘也这样问,宋檀那些不敢确信的事情,一下子沙漏般泻进心房里,扎实的埋葬了他的心虚与自欺欺人。

他瞬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