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沈月研究一生,未得流传的那本手册,何年眉间凝出肃色,恍若那份憾恨,也随着记忆复苏,不断在体内涌动着,叫嚣着...
她迫切渴望做出改变,来拯救些什么。
“兰薰”,何年拧了拧眉,吩咐道,“我午间要去一趟西园雅集,你给我梳个你日常的妆面,然后你再扮成我的样子掩人耳目。这样北梁探子,就无法窥探我的行踪...”
她知道北粱人,现在正紧紧盯着将军府。
不管周太后此时找她所为何事,都不该叫北梁细作察觉。
何年换了兰薰一样的妆容后,隐在侍女中间,尽量不引人耳目。
而兰熏带着帷帽,也是贵女们逛街的寻常打扮,这样出入市井之间,就不怕被人冲撞了去。
她们一行人在西园雅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凑。
街边蒸糕的雾气,混着油坊腥膻直往鼻端钻。往来商贩的吆喝声、车马的轱辘声、铁匠铺的锤击声...
何年以素绢帕子,虚虚掩住口鼻,细眉微蹙,似是不堪市井烟尘侵扰。
她状似无意的离开兰薰,随着年轻女侍们挤到蜜饯铺子前,买了一袋糖渍梅子。
又趁人不备,装作去给娘子买茶点的样子,旋身折进岔道,裙裾沾风般朝着福泉茶楼走去。
茶楼恰在长街中段,竹篾篱笆疏落围作半月形,以巧思隔出一派禅意。
其间青竹潇潇,碧影婆娑掩着一弯活水。池中数十尾红鲤时而聚散,朱鳞隐现如散落的胭脂,偶有竹叶打着旋儿坠下,便激起一串细碎的泼剌声。
何年看见池子边,有个小僮正在清理积雪。
她走近后,低声问那小僮,“南安县主可在此处饮茶?”
小僮点了点头,恭敬在前方引路。
何年跟着小僮,朝幽静的茶楼里走。
进入大堂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何年四处张望着,待上了二楼,见宋檀立于窗前时,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
她记得送给她的请柬,确实出自长乐王府,背后盖有王府印戳...
是而,她不曾怀疑。
只是,她不记得宋檀和长乐王府有何交集?更不曾听他提起过南安县主。
她朝宋檀身后看去,见确无其他人。
而从他的位置向下看,恐怕从她走进近这条街时,他已尽收眼底。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她只能明知故问道,“宋郎君怎么在这里?南安县主呢?”
宋檀站在塥子前,手中捏着的香囊,还是今岁重阳时,面前女娘所赠。
这是他七夕时,就向她讨要的东西。可女娘不肯,连只鸳鸯都不好意思绣,只等到重阳这样的日子,才为他绣了四合蜜意的辟邪香囊。
他不爱佩戴艾叶兰草,她特意合了凝神内敛的檀香和沉香,以橘皮香橙熏蒸,剔除沉重的涩苦味,闻之暖香萦怀,如抱着坠落怀间的暮阳。
青玉塥子上的霜花攀着他袖缘生长,宋檀死死攥紧香囊,握住最后的余热,恨不得塞进心脏里,让冻结的心恢复些活气。
“秋娘”,他一开口,隐忍的情绪开始崩盘,泪水顺着苍白的脸庞滚落。
父兄以为他在台狱毫发无损,只他自己知道,日夜受着蚀骨之痛,度日如年。
只等着出来问她一句,“为何如此?”
“为何望向他的眼里,不见半分情意?”
“秋娘”,他哽咽着,“我知道你变心了,可还是要不死心的问一句,我做错了什么?让秋娘转瞬之间,视我如陌路?”
何年满脑子都是,他和南安县主是什么关系?为何亲密到能借用县主私人印戳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