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陆明宣拒绝,急急地补充道,“我妈!我妈做饭可好吃了!真的!她熬的小米粥金黄喷香,炖的鸡汤能把人香迷糊喽!保证把你身子骨养得结结实实的,比在县医院吃得好多了!我们兄弟俩也能就近照顾你。”

王舒展立刻接上弟弟的话茬,语气诚恳而实在:“是啊,明宣。知青点那边人多嘴杂,休息不好,东西也不齐全。你来我家,至少清净,我妈照顾病人也细心。你这伤,得好好将养。”

他深知陆明宣的处境,若非实在不便,以陆明宣的性子,绝不会开口请他们兄弟帮忙送去县里。

陆明宣沉默了。

晚霞的余晖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不是不爱麻烦别人,他是习惯了独自承担。

以前如此,到了这陌生的乡下更是如此。

然而此刻,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感和疼痛,以及脑海中清晰浮现出的几张面孔周天成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总带着审视与算计的眼神;周莉莉那上赶着毫不掩饰的意图;还有李长河那副心机深沉,自私冷酷的嘴脸……

这三个人,哪一个不是一肚子坏水?自己如今受伤虚弱,行动不便,他们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联合起来构陷自己,甚至……

陆明宣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他自认警觉,但在伤病交加、孤立无援的状态下,他真不一定能防得住那些暗处的算计。

知青点那几间拥挤的土坯房,此刻在他心中仿佛变成了一个危机四伏的泥潭。

王舒扬兄弟俩充满期待和关切的眼神,像两道温暖的光,穿透了他心中冰冷的戒备。

王家院子里那种质朴安宁的气息,也莫名地让他感到一丝向往的安全感。

也许……这是一个暂时喘息的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抬起头,迎向王家兄弟的目光,声音虽轻却清晰:“好。那就……麻烦你们家了。”

“麻烦”两个字,陆明宣说得格外郑重。

“哎!太好了!”

王舒扬几乎是欢呼出声,脸上瞬间阴霾尽散,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一直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仿佛一块压在心口多日、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虽然动手是陆明宣自己要求的“苦肉计”,但看着兄弟为自己伤成这样,那份沉重的心理负担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今陆明宣肯接受他家的照顾,这份愧疚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和弥补的出口,让他感觉好受多了。

白师傅的拖拉机突突地驶进村口,卷起一阵尘土。三人躺在车斗里,仰望着天空。绚烂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调色盘,瑰丽无比,将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光晕里。

拖拉机颠簸的节奏,混合着柴油味和田野的清香,竟奇异地让人感到一种踏实的倦怠。

陆明宣闭上眼,感受着晚风拂过脸颊的轻柔。下乡插队,曾经在他心中是远离亲人、自生自灭的“放逐”。

然而此刻,在这破旧颠簸的拖拉机车斗里,在两个萍水相逢却倾力相助的乡村青年身边,在即将踏入的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农家小院前,一种陌生的、带着温度的归属感悄然滋生。

或许,这并非完全的放逐。

至少现在,他似乎意外地收获了两个……能说得上话,甚至愿意为他挡风遮雨的朋友?

“妈!妈!快出来搭把手!”拖拉机刚在王家院门口停稳,王舒扬就麻利地跳下车,转身小心翼翼地将陆明宣背了起来,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扯着嗓子喊。

张琴兰正在灶房拾掇晚饭,听见小儿子这急吼吼的声音,心头一跳,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步迎了出来。她中午就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