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嫂子,这你就老土了吧!”

旁边一个稍微年轻些、穿着供销社工作服的妇女笑着插话,声音响亮,“这叫‘喇叭裤’,大城市里正时兴呢!听说可不好买了,紧俏得很!年轻人抢着穿,时髦着呢!”她语气里带着一种知道“内幕”的自得。

这时,王利江已经慢下车速,在王家的土院墙外停稳。

朱美琳抱着女儿,略显笨拙地从后座上挪下来,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下意识地跺了跺脚。

小丫头王玉珍,约莫四五岁年纪,头发梳成两个光溜溜的小辫子,系着红色缎带,穿着漂亮的红色波点连衣裙,露出里面白色荷叶边的小衬衣领子,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白色小皮鞋。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带着点怯生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低矮的土坯房,歪斜的木栅栏,还有那群围拢过来、散发着烟味汗味、衣衫破旧的陌生人。

“啧啧,这小女娃,真跟年画里走出来的似的,水灵!眉眼多秀气,长大了准是个美人坯子!”

一个抱着孩子的婶子由衷地赞叹,忍不住想伸手摸摸王玉珍的脸蛋。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好奇的目光在城里来的“稀罕物”身上逡巡,议论声嗡嗡作响。

这热切又带着乡土气息的围观,让朱美琳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一只手紧紧护住女儿,另一只手则用力拽了拽王利江后背的衣角,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催促:“快走!快走啊!挤在这儿干嘛?味儿……味儿太大了!”

她秀气的鼻子微微皱着,用手帕掩住口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不适应。

王玉珍也有样学样,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小鼻子,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小嘴撅着,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开心和抗拒。

这尘土飞扬、气味混杂的环境让她感到极度的陌生和不舒服。

王利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支好自行车,还没来得及招呼妻女,就听见一阵急促而兴奋的呼喊由远及近:“翠芳!翠芳妹子!快出来!你家老三!老三一家子回来啦!”

原来是住在村头的赵老婆子,远远看见王利江进村,便一路小跑着来报喜,声音洪亮,透着由衷的喜悦。

“啥?老三回来了?!”

屋里立刻响起一个激动得变了调的女声,正是王利江的母亲白翠芳。

她正在灶台边忙活,闻言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灶台上,“老头子!你听见没?是咱老三!老三带着媳妇孩子回来了!”

不等老伴王老爷子应声,白翠芳已经撩起围裙胡乱擦了把手,像阵风似的冲出了低矮的屋门。

她头发有些蓬乱,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斜襟褂子,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洋溢着巨大的、难以抑制的喜悦,眼眶瞬间就红了。

王利江刚把车筐和行李架上几个印着“上海”字样的鼓囊囊旅行袋卸下来,这些都是他精心给父母哥嫂准备的城里稀罕物糖果、点心、布料。

朱美琳抱着王玉珍,站在离自行车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婆婆冲过来,脚下意识地又往后挪了挪。

“老三!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看妈了!妈想你想得心都是揪着疼啊!”

白翠芳一把抓住王利江的胳膊,声音哽咽颤抖,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笑纹滚落下来,她上下打量着儿子,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那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儿子的手臂,传递着积攒多年的思念。

“妈……我们回来了。”

王利江心头一热,鼻子发酸,赶紧伸手扶住情绪激动的母亲,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看着母亲明显比几年前苍老憔悴了许多的面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