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已经离开, 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他的性命也正岌岌可危, 摇摇欲坠。
王道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想了很久,隔了好半天,才走出营帐, 将自己的亲卫叫来。
一个月之后,因为胡人降将倒戈哗变,主帅无能仓惶丢弃辎重, 逃回彭城。王家六郎王道容则率领残奋勇突围,斩杀胡人数千,历经千辛万苦, 辗转退回淮南。
而王六郎本人却在战斗中被胡人流矢射中, 伤口化脓流血, 终日不愈, 于寿春伤重不治,溘然长逝。
消息传回南国,举国震动哀恸。其父王羡多年与他未见,得了讯息,匆匆赶回建康,瞧见儿子棺椁,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他安葬。
他这个儿子,权欲太炽。但又并非真正恋栈权势,爱慕虚荣之辈。王羡那时便担心王道容日后会后悔,只怕终日汲汲营营,回首看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为了慕朝游的事,他已经与王道容多年未见。
不见也好,见了徒增伤心,愤怒和尴尬,不见两个人都轻快。
他隐居会稽,状似潇洒疏阔,看破红尘,但这一颗心却还是眷恋红尘人事。偶尔暗中派人打听王道容跟慕朝游的消息。
后来知晓慕朝游未死,还与王道容重逢。他心里说不出的庆幸。至于与王道容重逢
王羡自己心里也清楚,慕朝游不爱他。这二人之间恨也好,爱也好,都太浓烈,远非他能插足。
他起初也犹豫是否要将慕朝游带走,只后来见他二人相处颇谐,甚至育有一女,王道容似乎转性,慕朝游过得很好。
王羡松了口气,索性继续装作不知。
慕朝游不愿来找他,他也不想叫她为难,倘若她主动开口,王羡想,自己即便相隔万里,也一定会将她带走。
王道容那婚书送来时,原谅他实在无法亲自到场,亲眼目睹他二人修成正果。他若去了,莫说王道容与慕朝游,叫那个女孩子觉察出蹊跷又如何自处?
那个叫阿砥的女孩子,是凤奴和朝游的孩子,砥,当真是个名字。
她是他的孙女啊。
他这个做祖父的,爱上她母亲就已经罔顾伦常,又有何颜面去打搅呢。
他本应祝福他们,但心中实在痛苦难言,这痛苦却又不能痛任何一人言说。
于是,他千挑万选,竭尽所能送上了丰厚的财货,只望她日后能与王道容举案齐眉,白头永偕,这便是他小小的私心与祝愿了。
可后来发生的事,叫王羡也始料未及。成婚没几日,王道容对外称妻子暴毙。
王羡知晓她未死,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带着阿砥远走高飞。
在那之后,他再没有听说过慕朝游的消息。直到,如今又接到王道容的死讯。
这当真是一段孽缘。
王羡强压下内心的悲痛,将王道容住持下葬之后,便离开了建康,回到了会稽。
船行在水,载着他渐行渐远,他站在船头,瞧望着河中的流水。
人寿有定,今日亮,明日灭,而流水亘古不绝。
或许他再也不会回到建康了。
又过了一个月,王道容去世的消息连同一只木雕人偶,一套旧时故衣被送到了慕朝游面前。
送信的人风尘仆仆,眉眼疲倦,却依稀可见曾经的生动活泼。
瞧见送信的人眉目,慕朝游如被人敲了一闷棍,怔在原地,“小婵?!”
连日奔波,小婵熬红了一双眼,闻言更忍不住落下泪来:“娘子,你去了哪里?郎君说你死了,我不信,我相信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可算叫我放下心来啦。”
慕朝游先收到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