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游听懂了他的威胁,抿紧了唇,咽下了一切不甘。
在之后的日子里,王道容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将阿砥置于了自己的监视,或者保护之下。
慕朝游果真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又过了几年,慕朝游与阿砥也曾策划了几次反抗出逃,但有过前车之鉴,王道容盯她二人盯得太紧,慕朝游始终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时机。
这又是王道容的不解之处,为何小婵还活着,为何一家人生活幸福平静,她仍要杀他,仍要逃跑?
他又一次次,一刀刀,一点点,无不冷酷无情地斩断了她任何逃跑企图,斩断了她的希望。
为了就近控制慕朝游,他推辞了北伐的任命。
从最开始,炼制却死香,便是为掌控阴兵,争权夺利,他果然先后从大将军之乱,何展之乱中攫取到了自己想要的利益,在那之后又在与刘家的争夺中,拿到了至关重要的江州。
最初的最初,不过是他心高气傲,不甘屈居人下,做个默默无闻,被家族供养的王家子。
但当他上一世几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之后,他才觉知富贵不过过眼烟云,其实他从未恋栈权势。
从前执念,不过“求不得”。
不破不立,此间乱世或许仍要持续数百年方止,哪怕做到皇帝,也逃不过一碗毒酒的命运。
有了梦境之中的前车之鉴,王道容选择急流勇退,一点点退出了政治斗争的漩涡中心,但这一次他退得心甘情愿,并不后悔。
兵燹不断,而人力有穷,人不过活百年,我生有涯,能与爱人家人朝朝暮暮,长相厮守便算值得。
几次行刺皆落空,慕朝游的心气好像真的被磨平了。
她渐渐也不再反抗。她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那双黑色的瞳仁里总是燃烧着的怒火熄灭了。
她好像真的认命,真的打算平静地与他渡过这一生。
一切都如王道容的预期,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阿砥慢慢长大。
直到她二十岁成年,王道容确信慕朝游已经认命。
阿砥不想这么快嫁人,南国早婚童婚,晚婚都不罕见,王道容也不强求女儿出嫁。总归他能抚养她,保护她一辈子。
他终于放了手,放她去云游四海,自己则带着慕朝游南下游历解闷。
她这些年来很少笑了,他想尽办法仍不能令她解颐。
行船途中,慕朝游说胸闷,要去船舱外透气。王道容站起身,正要随行。
这些年来,他总这样做的,寸步不离,一步不退。
那个梦太过可怕。
是的,那个梦。
十多年幸福平静的生活,已经令王道容确定那只不过是他一个噩梦。
那个梦太可怕,他决不允许梦境成为现实。
慕朝游却不肯让他跟随。
联想这许多年来慕朝游的温驯,王道容略顿了顿,没再强求。
孰料,他刚点起一盏小烛,正要读经。
甲板处忽然传来人们的惊慌失措的呼喊,说,有人投水了。
王道容如遭雷击,双耳嗡嗡,身上忽冷忽热,等他快步走到甲板上时,看到的只有江水上上下沉浮的缥色衣裳。
高山巍巍,江水漫浩。
川流流转,亘古不改。
“朝游北海暮苍梧”,明明是要直上青天,跨越北冥的,为何会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
多少抗争,多少不屈,就这样匆匆消失在滚滚的江水里。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会死?
王道容亲自抱她下船,为她梳妆打扮,将她放入棺椁之中,封棺之前,他如常一般替她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