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兰夫人早已入土为安,常清念不愿扰她安宁,便只带上母亲生前寥寥几件遗物, 于绮水县中立了个衣冠冢,也算落叶归根。

兰家上下听闻皇后娘娘回府省亲,无不欣喜若狂,早早便将府邸修葺一新, 翘首以盼。

周玹也不摆皇帝架子,亲自陪着常清念母女在兰家小住几日,又拜会过仍在世的诸位长辈, 这才召见扬州府官员议事。

待偷得闲暇,周玹立马寻了个由头,将穗穗留在兰家由众人照看, 自己则带着常清念骑马出游。

京中许多年都不曾春狩秋狝, 是以常清念仍未学会骑射,便与周玹共乘一骑。

只见常清念侧身坐在马上, 烟青色留仙裙愈发衬得她身姿窈窕。

周玹一手执缰, 一手从身后环住常清念。掌下柳腰纤纤, 不盈一握,只沿着柳堤悠然徐行,周玹便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潮润水气扑面而来,湖面上烟雾蒙蒙,连夕阳都成了一团朦胧红影。

此情此景当真教人心旷神悦,常清念靠在周玹怀中,只觉像重回水底的鱼儿般快活。

瞥见街边追逐嬉笑的稚童,常清念却又触动慈母心肠,不由含嗔带怨地睨了周玹一眼:

“夫君又抛下穗穗。”

周玹轻笑一声,将下颌抵在常清念肩窝:

“穗穗尚小,还骑不得马,咱们也没法儿带她不是?”

“巧舌如簧。”常清念娇哼道。

她才不信周玹这诡辩之语,虽说女儿骑不得马,但他们坐马车不就成了?

见常清念不好糊弄,周玹立马改换法子,俯身在她颊侧亲了亲,低语呢喃道:

“数日都没顾得上亲近,念念也不想为夫?”

常清念惊得四下乱瞟,耳根顿时染霞,而后果然不再计较穗穗之事,只软声央周玹打马去僻静处。

周玹惬怀勾唇,当即便带常清念寻了个游人稀少的地方。

水色山光宛然在目,身旁又无外人打搅,不知不觉间,二人便又聊起朝政之事。

“今岁采选之事,朕已经吩咐礼部去办了。”周玹低语道。

常清念轻轻颔首:“有劳陛下。”

今岁采选自然并非充盈后宫,而是为宫中的英华馆遴选才女为官。

如今不论是翠袖社,还是疾医馆,在京内京外都已初见成效。正巧朝中又禀选秀之事,周玹索性点头应允。众臣顿时喜出望外,却不料周玹又言明此番不选嫔妃,而是改选女学士。

正当朝臣们眉头不展之际,周玹又道英华馆中出类拔萃的女学士,可以入选兰台。

但凡圣上诏令、臣僚章奏皆由兰台经手,众人正愁耳目不通,若自家女儿能入选兰台,岂非妙事一桩!大臣们私下一合计,皆是心动不已,便也再无异议。

“此番南巡游历,妾身只觉江南繁盛不逊京城,又不似京中束手束脚……”

常清念垂眸摸着骏马门鬃,轻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妾身欲在扬州府内开办义学,教平民女子读书习字,便唤作‘绛帐书院’,陛下以为如何?”

周玹听罢,立马便领悟到常清念的心思,莞尔道:

“念念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只有一事,朕还须多叮嘱几句。”

“江南女子当中,通晓文才之人固然更多,但其余各处根基仍尚浅。而即便民间女子皆可识字作文,女学士也暂且只能从世家大族中遴选。寒门取士仍需几年慢慢转变,便是前朝科举也是如此。”

“妾身明白。”

常清念并不曾心急,也明白变革应宜徐缓而行,以免招致阻碍。

可见周玹应得痛快,常清念又不禁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