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看到嬴政站在前方一棵树下，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扶苏脚步一顿，在原地站了片刻后，走过去站到嬴政身边。

“陛下是在等我？”扶苏问道，语气恭敬又客气。

嬴政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扶苏，为何只称‘陛下’？”

扶苏沉默了一瞬，语气依旧恭敬，却透着淡淡的疏离：“因为在扶苏心中，陛下是大秦的皇帝，是万民之主，自该得到所有人的敬畏。”

“在你眼中，朕皇帝的身份大过于父亲的身份？”嬴政道，话的内容是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树荫笼罩下来，嬴政的面容一半在明处，一半在阴影里，显得讳莫如深。

扶苏站得端端正正，眼神直视前方，并没有想要去探究嬴政表情的意思。

他说道：“陛下是君，也是父，但君父，君在父前。”

嬴政沉默着，没有说话。

扶苏又说了一句近乎大不敬的话：“这不是陛下所希望的吗？”

嬴政终于转身，看向扶苏。

他没有说一个字，脸上甚至没有浮现怒色，只用那双威严的凤眼盯着扶苏。

扶苏终是弯下腰来：“扶苏失礼，还请陛下责罚。”

嬴政静静看着他，沉默不语。

扶苏面上神情明显紧绷，眼睫颤动，忐忑不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长子和精卫一样脾气古怪。

扶苏有时候很怕他，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战战兢兢，比如此时此刻，又比如前几日，他在精卫的宫殿门口看到扶苏时的情景。

可有的时候，扶苏的脾气又很硬，敢出言嘲讽他这个君父，还跟质疑他的决策。

在某一个瞬间，他也会有些恍惚的觉得，扶苏有时候还挺像他的。

各种思绪划过脑海，嬴政静静看着面前很不安的扶苏，终究是没有说什么，换了话题道：“扶苏，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扶苏直起了身，不解道：“扶苏不明白，陛下今日是在试探精卫殿下？”

嬴政颔首，并赞赏道：“你能体会到朕的意思，并及时配合朕，朕很欣慰。”

扶苏依旧皱着眉头，满脸疑惑：“我的确读懂了陛下的暗示，但我不明白的是，陛下为何要试探精卫殿下？”

前几日，神明就曾经以讲故事的方式，暗示过他们后世之事，那是天子猝然驾崩，奸臣篡改遗诏，而长公子扶苏选择自尽的故事。

既然如此，为何还会有今天这一遭？

精卫会再次询问嬴政是否想知道后世之事，是因为李斯在场，精卫是在暗示嬴政和扶苏，那个篡改遗诏的奸臣就是李斯，祂是在问嬴政想如何处置李斯。

而要思索如何处置李斯，便要先弄清楚李斯到底是怎么篡改遗诏，逼死扶苏的，还要弄清楚扶苏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大秦怎么样了。

精卫所说的后世之事，便是李斯篡改遗诏的详细过程，以及扶苏自尽后的事情，还有秦二世的身份。

可嬴政却仿佛全然忘记了那日饮菊花酒时，神明给他讲过的故事。

他的一言一行，都表明他并不知道扶苏自尽之事，他竟然从头开始猜测，在想扶苏出什么变故了？为何秦二世不是扶苏？自己为何会改立他人？

“你很疑惑？”嬴政皱眉看着扶苏。

扶苏点头，虚心求教：“扶苏愚钝，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还请陛下解惑。”

嬴政摇了摇头，道：“扶苏，你可知朕为何迟迟不立你为太子？”

扶苏眼神一黯，摇了摇头：“扶苏不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