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声渐起时,何韶华挽着江淮南的手臂走向礼堂中央。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婚书上,那些曾被何美玲撕碎又精心粘好的梦想,此刻终于在众人的祝福里绽放。
江淮南轻轻握紧她的手,目光温柔却坚定。
“还记得咱们宿舍的夜谈吗?”王芳举着汽水突然大喊,引得满堂宾客侧目,“小韶说要写出能改变命运的故事,我们说要做永远的好朋友!”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眼眶泛红。
何韶华望着眼前熟悉的笑脸,恍惚回到那个挤在宿舍的夜晚。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草稿纸上,她们分食着偷偷藏起的月饼,谈论着遥不可及的未来。
礼堂内的欢呼声如浪潮般翻涌,此起彼伏的“亲一个”喊声响起。
何韶华的耳垂瞬间烧得通红,白纱下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江淮南的西装袖口。
身旁的人也明显僵了一瞬,耳尖泛起的薄红泄露了他的局促。
“江老师,您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啊!”王芳举着茶杯当话筒,故意拖长的尾音惹得满堂哄笑。
宋小芸也跟着起哄,把汽水瓶底叩得咚咚响。
江淮南垂眸望向何韶华,四目相对的刹那,所有羞涩与紧张都化作眼底流转的温柔。
他抬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指腹擦过泛红的脸颊时,何韶华仰起头,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江淮南缓缓俯身,动作轻缓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何韶华踮起脚尖,白纱裙摆随之轻轻晃动。
两人的唇终于相触的瞬间,礼堂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
王芳激动得打翻了汽水,宋小芸手忙脚乱地拍照。
这个带着羞涩与坚定的吻,将所有祝福与过往的苦难,都酿成了此刻的甜蜜。
何父何母佝偻着身子,像被霜打蔫的枯草,站在门外。
他们看着光晕中,女儿披着白纱的身影正被众人簇拥,恍若隔世。
“让我们进去看看吧……”他抬手想去够门环,却在半空僵住。
江晚吟抱着花束挡在门前,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冰。
“小韶说过,今天不想见无关的人。”
何母突然扑到门上,指节重重叩击门板,声音带着哭腔:“韶华,是妈……”
话音未落,门内传来更热烈的欢呼,显然没人听见这微弱的呼唤。
她的身子顺着门板滑下,瘫坐在台阶上,泪水模糊双眼。
江晚吟看着这对苍老的夫妻,想起大学时何韶华深夜躲在被子里写稿的模样,想起她用省下的饭票买稿纸,想起她坚毅的侧脸。
她握紧花束:“走吧。小韶现在的幸福,是她自己挣来的。”
暮色渐浓,何父何母相互搀扶着起身,影子在地面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们终于明白,此后他们和女儿再无瓜葛了。
等待他们的,将是风中残烛,了却余生。
第21章
三十年后。
深秋的银杏叶落在窗台,何韶华戴着老花眼镜,如往常般打开信箱。
只是这次的邮件,一封来自边疆,一封来自西藏。
边疆来信的纸页泛着盐碱的白,霍修远的字迹被风沙磨得毛糙:“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战死沙场,化作界碑旁的雪,此生抱歉,来世偿还。”
另一封来自西藏的信,信纸边缘还沾着高原泥土的痕迹:“癌细胞扩散到肺部,我的生命不多了。这辈子……对不起了。”
何韶华一顿,将两封信平铺在书桌上。
三十年光阴,足够让伤口结痂成茧,让恨意也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