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寒风、粗粝的窝头、管教干部的鞭子……这三个月在劳改队的日子,痛不欲生。
而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惊得何美玲浑身血液凝固。
她担心是追兵追上来了,猛地抬头,却看到霍修远的身影从树后缓缓走出。
他军大衣下摆沾满泥浆,手里握着块石头。
“修远哥……”她本能地往后缩,后背撞上冰凉的树干。“我爸妈骗你的,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何美玲的牙齿开始打颤,不是因为冷,而是恐惧。
“为什么,”霍修远眼底燃起恨意,“为什么要害韶华!”
那些精心设计的陷阱在记忆里闪回。
买通帮凶时递出去的钞票、往汤药里撒安眠药时颤抖的手、看着何韶华被霍修远质问时扭曲的快感……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因为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属于你的?”霍修远突然暴喝,他举起石头,却在离何美玲头顶半米处停住,“你抢走她的新书包,撕碎她的作业本,连她打工赚的钱都要拿去买裙子!现在还敢说这些?”
何美玲望着霍修远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结婚那天,何韶华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衫,默默帮自己整理嫁衣的模样。
那时她以为姐姐天生就该当陪衬,却不知所有的“理所当然”,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霍修远颤抖的肩膀,将石头狠狠砸向她的太阳穴。
温热的血溅在雪地上,开出红色的花。
她最后看见的,是霍修远愤怒的脸。
寒风卷起雪粒,覆盖了渐渐冷却的尸体。
霍修远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恍惚间又听见何韶华在叫她。
抬头,却只有白茫茫的大雪。
……
霍修远将穿了十几年的军装脱下,整整齐齐叠放在箱子里。
他准备去军区自首。
可是就在这时,在外支教的沈青推门而入。
他得知全部事情后,立马从几百公里外的乡镇赶了回来。
“别犯傻。”沈青的声音传来,惊得霍修远猛然抬头。
此刻沈青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惊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场悲剧的发生。
“我已经知道了,”沈青顿了顿,“我也想不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心肠如此歹毒。”
霍修远的声音沙哑,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我杀了人,必须去自首。”
“自首?然后呢?在牢里度过余生,让韶华一辈子活在你杀人的阴影里?”
这句话像重锤般砸在霍修远心口,何韶华的面容瞬间浮现在眼前。
“边疆哨所正在招退伍兵。”沈青叹了口气,“那里终年积雪,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比蹲监狱更能赎罪。”
“你枪法好,又懂机械维修,去了能帮战士们守好国门。”
“如果真想赎罪,就去那吧。”
霍修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何韶华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想起她在食堂被污蔑时绝望的眼神。
“她需要的不是杀人犯的忏悔。”沈青将军大衣披在他肩头,“等哪天你能堂堂正站在她面前,再去说‘对不起’。”
“至于我,我打算去西藏山区任教。”
“我们两个男人,都欠韶华太多了,今生都偿还不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打扰她……
给她一个安稳的人生。
第20章
六年后。
1989年春日的玉兰开得正盛,礼堂前的花廊下,何韶华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