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眶泛起血丝。

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僵硬缓慢地将头转了回去，继续随着那喜庆的乐声麻木前行。

帘子彻底落下，谢云姝背靠着冰冷的车壁闭上眼，将那张穿着喜服却满是痛苦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马车辚辚，与那支庞大的迎亲队伍擦肩而过。

喜乐声与马蹄声交织，最终各奔南北。

……

抵达镇北将军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顾长风亲自将她引至一处僻静雅致的院落。

“这里没人打扰，你先好好歇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

“多谢将军。”谢云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客气什么。”顾长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百日的事，别想太多。”

她没应声。

房门关上，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谢云姝没有点灯，任由自己陷在昏暗里。

可脑海中，沈复临穿着大红喜服的样子却一遍遍地浮现，清晰得如同烙印。

心口泛起一阵抑制不住的酸涩。

她从未幻想过能与他有那样一天。

她是卑贱的仵作，是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

而他是天之骄子，是光风霁月的状元郎。

云泥之别，她比谁都清楚。

她配不上他。

一直都是。

谢云姝走到床榻边，强迫自己躺下，用被子蒙住头，试图用睡眠来逃避这一切。

就在她昏昏沉沉，即将坠入梦境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在摩擦门缝。

谢云姝猛地睁开眼，所有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

从靴中抽出一柄验尸刀紧紧握在手中，她赤着脚，一步步靠近房门。

◇ 第24章

那声音停了。

她俯下身，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看到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正静静地躺在门内的青石板上。

她没有立刻去捡。

在这戒备森严的将军府，能无声无息潜入她院中的，绝非等闲之辈。

谢云姝贴着门板，侧耳倾听了许久。

直到确认门外再无任何动静，才缓缓蹲下身，用验尸刀的刀尖挑起那张纸条。

展开。

熟悉的笔迹，力透纸背，一如其人。

是沈复临的字。

她心头一震，几乎以为是自己魔怔了。

他此刻不应该在洞房花烛吗？

【云姝，见字如面。攸宁之事，我已尽知。非你之过，乃我之失。给我些时日，此般受制于人之境，绝不会长久。等我。】

寥寥数语，没有一句情话，却字字千钧。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是因攸宁公主的逼迫才离开长安。

他没有怪她不告而别。

他让她等他。

朱雀街上那张痛苦绝望的脸，与纸上这沉稳坚定的字迹，在她脑中交叠。

那颗被生生撕裂的心，似乎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

可预想中的波澜壮阔，并没有出现。

她的心湖出奇的平静，像一场暴风雪过后的冰封河面，冷硬，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