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苍白，下颌线绷直，问向跪伏于案前的小厮：

“人呢？”

小厮额角渗汗，小心翼翼答。

“回大人……属下查遍兰溪村各处，都没人见过姑娘回来。有乡民说，那晚看到她背包离开，再没踪迹。”

沈复临呼吸骤然紊乱，他猛然站起身，椅腿刮擦青砖发出刺耳响动。

“不可能！”他声音压得极低，却透出慌乱和怒意。

“除了兰溪村，她还能去哪儿？”

“再去查！沿官道一路追，无论如何要把人找到！”

小厮战战兢兢应诺退下。

屋外寒意更甚。

一阵急促敲门打破沉寂，是攸宁公主贴身侍女盈盈屈膝请安。

“大人，请移步偏殿核对婚礼仪节。明日便是您与公主的大喜之日，各项细节需亲自定夺。”

沈复临闭眼缓了一息，将所有焦躁压入胸腔。

他语调恢复惯常温雅克制，只余最后一点力气支撑体面。

“知道了，让他们等我片刻。”

城门高悬，大旗猎猎作响。

当归队号角吹响时，谢云姝随北疆铁骑抵达阔别已久的长安城。

朱雀街依旧繁华如昨，可尘埃落定后的世界早已不同往昔。

马蹄踏过石板路，她望见熟悉巷陌、人流如织。

鼻尖闻到桂花糕甜香，还有冰雪初融后的泥土味道……

可这一切，于此刻只剩恍惚遥远，如隔世一般。

有人喊将军名字，有人在欢呼凯旋。

而她只是静静勒住缰绳，在冬阳斜照中抬眸望向皇城方向那里金瓦玉宇。

高不可攀，是命运翻覆之所，也是那个曾经让自己痛彻心扉的人，此刻即将迎娶别人为妻的位置……

她静静地望着那片金瓦红墙，思绪万千。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喜乐声由远及近。

穿透了长安城冬日的清冷空气，浩浩荡荡地压了过来。

“停车！”她忽然喊。

顾长风策马靠近，眉头紧锁：“怎么了？”

◇ 第23章

谢云姝没答话，只是僵硬地看着布帘外。

朱雀街的尽头，十里红妆铺满了整条长街

红绸如火，金玉琳琅，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仪仗队簇拥着一匹神骏非凡的白马，马上端坐的男子，一身刺绣繁复的状元喜服，金冠束发，俊美得如同画中仙人。

是沈复临。

他正要去迎娶攸宁公主。

场面盛大得足以载入史册，可他脸上却不见半分新婚的喜悦。

他下颌线绷得死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仿佛只是一个被丝线牵引的木偶，正身不由己地走向早已注定的命运。

谢云姝的心狠狠一抽。

终究还是忍住心潮起伏，告诉自己，谢云姝，你已经选了另一条路。

你答应了顾长风，要去北疆，要查清真相，要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人，这座城，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着，缓缓放下车帘。

就在布帘即将合拢的最后一刹。

那道狭长的缝隙里，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高头大马上的沈复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的马车。

四目相对，穿越人海，穿越喧嚣。

他眼底的死寂瞬间被震惊与狂喜击碎，随即又化为无边的痛楚和绝望。

他身子剧烈一晃，竟像是要不顾一切地翻身下马。

可他终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