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烫伤指尖,谢云姝却像感觉不到一般,怔怔看着沈复临远去。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沈复临把她带到长安,不过是报恩,是可怜她孑然一身。
唯独不是男女之情。
翌日,她被召入长乐宫。
攸宁公主含笑端坐榻上,美目却锐利似箭。
“有人挖出沈郎娘亲当年的丑事,要借此毁掉他的仕途,本宫已替他处理妥当。”
“可你,除了验验尸、干些贱役的粗活,还能为他做什么?”
“他记挂你的恩情,才迟迟未接受本宫心意,若你真为他好,就不该拖累他。”
“只要你肯离开,本宫可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夜风如刀,将谢云姝割出回忆。
她知道,堂堂攸宁公主,说到一定会做到。
也知道,沈复临心悦的不是她。
她挡了他的路,就该离开。
不知不觉,已行至沈府门前。
狂风袭来,谢云姝一个趔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台阶上,疼得一阵眩晕。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她撑着门环喘息,一点点往上挪,可力气全散了。
“云姝!”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沈复临一把抱起她,眼底满是担忧:“天这么冷,自知有腿疾为何不多穿几件?”
他动作利落,将谢云姝横抱进内室放到榻上,又熟练地点燃炭炉推近床边。
屋里渐渐暖起来,谢云姝垂眸,看他修长的手指为她捏腿,有些恍惚。
当年为了给他凑学费,她大雪天赶工摔进冰湖,落下了这磨人的病根子,每到寒天就痛得彻夜难眠。
每次犯病,他都会帮她揉腿。
可这次,谢云姝抽回小腿缩进被褥:“不用了,我自己来。”
沈复临愣住,手悬在空中。
两个人对视片刻,气氛凝滞,只余外头风雪撞窗的声响。
“复临,再过五日,我要去……”
“公子!攸宁公主邀您去城楼共赏烟花!”
小厮在门外高声禀报。
沈复临骤然收回目光,起身整理衣襟。
“记得盖好被子,炭火不够叫丫鬟多添些。”
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
月白锦袍掀起的寒风灌入房中,吹得谢云姝眼角悬着的泪珠发凉。
那句“我要回兰溪村”,她终究还是没能向他说出来。
窗外月色清冷,她一个人起身,一瘸一拐地去了别院的佛堂。
她不认字,不会抄佛经,每月十五,只能跪在佛前求佛祖保佑。
七年前,她求佛祖保佑沈复临能醒过来。
三年前,她求佛祖保佑他高中状元。
这一次,她双手合十,无比虔诚求道:
“求您保佑,草民离开长安后,沈复临一生平安,顺遂无忧。”
是她在黑暗中走了太久太久,久到沈复临礼貌的施舍,都被她当成了光,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最深处。
如今,梦醒了,人也该散了。
第2章
翌日一早,谢云姝去衙门请辞。
主簿惊掉了下巴:“谢云姝,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县令大人好不容易松了口,答应给你个正式吏役,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却要请辞?”
谢云姝跪在地上,低头应了声:“请大人成全。”
当初她拼了命地工作,争着要成为正式吏役,不过是想光明正大地,稍微够得到沈复临的世界。
可如今,她要走了。
主簿见她这副模样,沉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