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手续还要四日,翰林院有个侍书没了,你去看看。”

谢云姝抱起验尸箱转身出了门,书斋的掌柜和她打招呼。

“昨日刚到的狼毫笔,可要带些?”

她不识字,可她记得沈复临喜欢的文房四宝。

书房里墨没了,毛笔分岔了,都是她悄悄补上。

她一顿,轻声说了句:“不用了。”一路踩雪去了翰林院侧厢房。

查完尸,一个丫鬟快步走来,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是沈状元的婢女吗?”

“这是公主给沈状元的诗集,赶紧给你家主子送去。”

没等她出声,丫鬟已将诗集塞到她手里。

寒风一卷,掀开一页。

纸页间墨迹犹新,勾勒出一男一女游船的模样。

她一眼认出,这是沈复临画的自己和攸宁公主。

谢云姝压住酸涩,小心问:“他们……最近往来很密切吗?”

丫鬟狐疑瞥她一眼:“你不是沈状元的侍女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整个长安谁不道他们佳偶天成?连圣上都说,沈状元将来做驸马最合适不过!”

几个学士听到,也忍不住凑过来。

“可不是吗,前些日子在翰林院门口,攸宁殿下踩了水,是沈状元亲自背她去换的鞋袜!”

“沈状元从不轻易作画,我们求他半天,连片树叶都不肯下笔,可他却偏偏为公主亲手画了十几幅肖像画。”

“可惜啊,沈状元如今被一个女人挟恩图报,甚是无奈……”

另一个学士冷笑一声:“那女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大字不识一个的贱役,还妄想攀沈状元的高枝?不知羞耻!”

最先说话的学士看向她。

“你说说,那女子是不是恶毒极了,连公主一根脚趾都比不上?”

谢云姝只觉耳边嗡鸣,用尽力气,才扯出一个笑:“是。”

天又开始飘雪。

丫鬟见她没伞,生怕她弄湿了诗集,和那些学子一起走了。

谢云姝刚要离开,就见前方长廊下,两道身影并肩而走。

沈复临执伞,攸宁公主在他身侧,好似神仙眷侣。

倏然,攸宁公主不慎踩进泥洼,一团污泥溅上了沈复临素净的袍摆。

可极爱干净的沈复临,只垂眸淡淡看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温声道:

“殿下慢些,小心路滑。”

翰林院的学子们看着这画面,忍不住道:“公主和沈状元,当真般配。”

她听着他们说她不懂的诗句,文绉绉的见解,终是转身,一人走进了漫天大雪里。

她早该明白,无论她怎么努力,状元和仵作之间,总是隔着天堑。

回到沈府时,天已擦黑。

推门进房,沈复临正在烧碳炉,看见她的腿,眸色一怔。

“昨夜翰林院公务繁忙,我没能回来照顾你,对不住。”

说完,他吩咐丫鬟端来热汤,又招呼裁缝给谢云姝量尺寸。

“四日后便是除夕了,我让他们给你裁几件厚实的新衣裳。”

他说着,恍然想到什么,倏地顿住。

“对了,你昨日说四日后要去做什么?”

谢云姝咬唇,还未来得及开口,小厮便匆匆闯进来:

“公子!宫里传消息,说公主染上风寒,吃不下药,嘴里只喊着您的名字!”

谢云姝心头一跳,视线落在他脸上,见那张一向清冷如玉的脸,竟罕见地浮现焦急。

“备车!立刻去长乐宫!”

他拂袖而去,把寒风和谢云姝一起甩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