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妈妈,想到了昨天还在家闭门躲着债主的爸爸,想到自己破了洞的棉袜子,想到快递分拣站一降再降的工资,想到班主任摔打我卷子时眼里的失望,想到她口中繁华美好国际化的都市……似乎是看我太久没有说话,她用那双含着水光的、温和的眼睛看着我:“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平晏?”她已经把手套摘了下来,用光滑而白皙的手握着我的,低头甚至能看见她的手背已经冻得泛红。我把她挂在脖子上的手套给她戴上:“好,我答应你。”我想:“既然真的心有悸动,又为什么顾虑那些,我们的人生轨迹几乎不可能再次交叠,有违常情又如何呢?就像上学似的,没有成绩也无可奈何,起码我也基本上了学。我把自己养大,周围的一切没有哪怕一天不绊着我,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就连喜欢谁都要被周围这一切拖拽着吗?”我张开双臂把她抱住,闻到她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她说看见我的挎包底下沾了灰、也磨破了,连那个我以为是她的新背包的也给了我,里面尽是实用的东西,干净的横线笔记本、保温的水壶、保暖的帽子等等。我围上了那条红围巾,布料一下子围上来,捂住了即将散去的热气,也挡住了溜进巷道的风,小芸对我说它能像一把鲜红的利剑,和我一起刺穿黑不见底的寒冷冬夜。
之后每一天都跟以前区别不大,除了我挎着包从快递站回来时,会和同我约好的梁小芸见面,我其实有手机,自己攒钱买的老人机,忙起来就顾不上回信息当然,即使这样我一个月的话费也花的飞快。我们在楼下絮絮叨叨地说一会话,以前这个时间我都在餐馆后厨坐着,看老板捣鼓他的“家传秘方”。梁小芸捂得厚实,总会拿出一个锃亮崭新的小汤桶,里面盛着她弄出来的海带汤,里面海带甚至比那种冲泡款多一倍,汤是暖呼呼的,抱着桶喝下去能抵御很久的冷风,围着围巾戴着帽子甚至能出点细汗。我有天打趣着问过她为什么是这个汤,她给我讲她的家人:沈姨全名沈佳乐,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在因为个人原因跟家里断绝关系之前,都鲜少自己生活,也一点饭都不会做,除了熬粥和熬海带汤。她说小时候经常看见同学朋友都有爸爸来接,她从来没见过“爸爸”这类人物,甚至连家里的祖父母等等长辈都几乎没有接触,很小的时候,她喊两个女人都叫妈妈,后来大些了,沈姨叮嘱了一遍又一遍让小芸把她当作小姨,才改了口。她不懂事时也问过妈妈为什么没有爸爸只有小姨,也曾经对沈姨心怀芥蒂。在她7、8岁的时候,梁妈妈工作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每天加班到深夜,小芸被沈姨单独照顾了一段时间,大部分时候是吃从餐馆打包回来的饭菜,但沈姨总是觉得家里得开火才像人生活的地方,所以每一顿的汤都是她做的,看着沈姨一点点尝试做出好吃的东西,她也一点点长大,记忆最深刻的温暖,还是最开始的起点。我每天都去见她,每天还是像以前那样听她说着话,她还是那样笑盈盈的,挨着我的肩膀说着话,有时候双手也比划着动作,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放出光芒。我看着她听着她,觉得那就像一种休息,像是干渴的旅人打开了水袋,在连着的工作和“一地鸡毛”里找到了一点间隙。
那年冬天也不算漫长,很快就到了年关,年二十八分拣站就放了年假,而餐馆是年三十中午才歇业,小城中村也有不少人回老家过年,或是去和别处的亲友团圆了。那天我家也算不得太平,三十那天中午餐馆不忙,老板就没叫上我,我算是二十九就彻底没活了,其实年节这几天我应该去年街或是灯会找个临时工,但是想起也是一个人在异乡过年的梁小芸,最后我也没出发去找这个活。很少见的,那天起床时太阳已经挂在了天上,我的围巾还在墙上架起的铁丝那晾着,是难得的暖阳天,风也没那么凌厉,快而轻地吹过,还裹挟着附近锅炉厂子烧暖气的煤灰味。站在门外,我伸了个懒腰,刚把围巾围在脖子上,正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