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顾时舜厌弃她的瞬间,整个租界都对她产生了敌意。

与顾时舜认识的第五年,周宛星第一次动了逃离的念头。

她想回周家老宅,她想回周家,想做回那个在剑桥意气风发的周小姐,而不是困在这吃人的深宅里。

黄包车停在汇丰银行门口时,恰好遇见周父的旧部。

银行经理见到她先是一愣:“周小姐?您、您怎么还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周宛星攥着车内的棉帘,瞧着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口突突直跳。

银行经理的左右张望,凑近时呼出的白气混着叹息:“您不知道吗?周老爷前日已经去世了,是德国大夫亲自开的死亡证明。”

“不可能!”

她猛地起身,黄包车夫没扶住,整个人摔进雪堆里。

她抓着那人的棉袄前襟不放:“我让人送了强心针!协和医院的洋大夫说能救的!”

银行经理苦着脸将她扶起,扫了眼街角的顾家副官,压低声音:“送药的阿桂被顾家拦下了,说是‘少奶奶的药不合用’。那丫头跪在医院门口求了一夜,今早被发现……投了苏州河。”

第五章

“你骗我!你在骗我!”

周宛星手中的手帕落在地,指尖传来的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

假的!全都是假的!

顾时舜承诺相守到老是假的,他说的要振兴周家产业是假的,那些烛光下的甜言蜜语统统都是假的!

她踉跄着坐上了黄包车,拒绝了银行经理的搀扶。

“回顾公馆!”

她必须当面问个明白,她不信顾时舜会狠心至此。

那是她父亲。

他明明知道,那是从小教她读书写字,为她遮风挡雨的父亲啊!

面包车急刹在顾公馆后巷,她抄近道钻进侧门,却在葡萄架下撞见余芊芊。

余芊芊旁边的丫鬟尖声:“哪个不长眼的!碰着我们姨太太的安胎药,顾爷要剥了你的皮!”

安胎药?

周宛星僵在原地,目光死死钉在余芊芊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余芊芊像是刚注意到她,反手就给了丫鬟一耳光:“没规矩的东西,夫人也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周宛星听得出这话里的刺,可她的视线怎么也离不开那个肚子。

余芊芊甚至故意抚着肚子往前挺了挺。

余芊芊抚着肚子轻笑,“姐姐来得正好,时舜说等德国那批货到了,就把静安寺路的宅子过户给我。”

她忽然压低声音:“说起来,还要多谢姐姐的父亲。要不是周老先生病故,时舜哪能这么快拿到汇丰银行的担保......”

周宛星耳边嗡的一声,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原来如此。

原来是为了给心爱之人置产,所以牺牲了她的至亲......

她仰头望着顾公馆,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温柔体贴,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谎言。

于顾时舜而言,她周宛星从来都只是垫脚石。

回西厢房的路上,周宛星扶着墙壁慢慢走。

她看着庭院里的法国玫瑰,那是顾时舜特意为她从海外运来的;她摸着走廊的雕花栏杆,那是按她喜好重新修缮的;她停在二楼露台,那里还摆着她最爱的藤编摇椅。

最后她站在书房门口。

一年前,顾时舜就是在这里,握着她的手教她签下婚书。

一年后,书桌上积了层薄灰,桌上的《莎士比亚全集》纸张已经泛黄。

……

顾时舜来的时候,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