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断了。
脚踝上的伤深可见骨,血混着雨水淌在泥里。
像极了我大婚那天,从镇国公府铺到东宫的红毡。
那红毡绵延十里,红得刺眼。
如今想来,竟是用我苏家满门的鲜血染就的。
我捡起柴刀时,老妇人正好回头。
她看见我手里的刀,吓得瘫在泥里:
「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贵妃娘娘的人!你杀了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贵妃娘娘?」
我笑了,一步步走向她,雨水顺着我的头发往下淌。
流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那个抢我夫君、占我家宅、害我苏家满门的庶女?她算个什么东西!」
柴刀劈在她腿上时,她的惨叫声盖过了雷声。
我想起父亲被赐死那天,林菀青的父亲林太傅站在刑场边,对着父亲的尸体冷笑:
「苏璟啊苏璟,你到死都不知道,是你女儿的婚事,断送了苏家。」
那时的我,还被顾钦软禁在东宫,以为父亲真的「谋逆」。
我跪在顾钦面前,求他查清楚,求他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苏家余孤。
他只是背对着我,声音冷得像冰:
「阿蓉,父皇有旨,苏家谋逆,罪证确凿,朕也无能为力。」
如今想来,他哪里是无能为力,他是乐见其成。
「你以为林菀青为什么要养着我?」
我蹲下身,看着在泥里挣扎的老妇人。
雨水打在她脸上,混着血和泥,丑陋不堪。
「她就是要等我被折磨成怪物,再意外死去,这样顾钦就永远不会想起我,她就能坐稳贵妃之位。」
老妇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又劈了一刀,这次是她的另一条腿。
「知道她每月派人来送毒药?知道她让人用烙铁烫我,说这样就跟猪一样了?知道她父亲是怎么诬陷我父亲谋逆的?」
三年前,他们把烧红的烙铁摁在我后颈时,我也曾这样惨叫。
老妇人按住我的头,狞笑着说:
「小贱人,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让你记着自己的身份,别想着回去跟她抢男人!」
那疼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狗蛋在旁边嘿嘿笑,伸手想去摸地上的血,被我一脚踹进粪坑。
他在粪水里扑腾,嘴里喊着「媳妇」,声音含糊不清。
我忽然想起顾钦第一次吻我时,也是这样喊我。
在东宫的梅林里,他抱着我,轻声说:
「阿蓉,我的媳妇。」
真是恶心。我点燃了堆在墙角的干草,火舌很快舔上屋顶。
浓烟滚滚中,我看见老妇人在火里挣扎,像只被烧着的蚂蚱。
她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呜咽。
这把火,烧的是她,也是那个天真的我。
那个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苏蓉,那个相信顾钦承诺的苏蓉。
早就死在了这三年的折磨里。
离开前,我在废墟里找到半块凤凰簪
那是顾钦大婚时给我插的,被我藏在柴堆里三年。
簪头的凤凰眼,还闪着微弱的光。
另一半,大概是跌落悬崖时摔断了,不知所踪。
也好,断了。
就彻底断了。
走到山脚下,我拦了辆去京城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