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里掏出那只袋子来递给贺天干:“这些钱你拿去吧,我这两天要跟旅座去安徽,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上战场前别说丧气话,”贺天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岔着腿蹲下来,把袋子重新放在了祝言仁腿上:“这钱我用不着,前几天入了青帮……他们给我找了一份洋行的工作。现在有些钱能给莺莺治病…”

“谁来找的你?”祝言仁松松握着袋子,他并不惊讶,因为贺天干本就是这么块料子。

“曼无边派的人…”贺天干把头垂得很低:“我也没办法,力气活我干,可我赚不到钱…”

祝言仁的钱袋子因为抓得不稳“咣琅琅”坠出去掉在了地上,他们两个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屋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钱不好赚,记得别给他卖命。”

“她醒了,你去看看她吧。”贺天干从地上把钱捡起来放在他手上:“她最近醒了就会去看书,说不定她的病要好了…”

祝言仁撩开那个崭新的肮脏布帘子,悄悄走进去:“姐姐…”

他进了屋四处看了一圈也不见祝莺的影子。他不敢叫她,怕惊动了祝莺。便掀帘子,翻桌子,也不见她躲起来。

后边有人牵了牵他的衣角,顺着他衣角上的手看过去,祝莺怀里搂着一本书,笑微微地看他。她的脸与祝言仁如出一辙,只是眼睛差别很大。祝言仁的眼神浓墨重彩的,而她淡淡的,美得浑然天成,她有些惊喜也有些夸张的长大了嘴巴:“安吉?”

她说着踮起脚从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放下祝言仁的衣角又走了出去,在堂屋的西北角一只八仙桌的一侧蹲下,面色呆滞地坐在地上,她用细软的头发摩擦着灰白的墙面,嘴里念念有词的看起一本书。

祝言仁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样子有些不舒服,他学着祝莺把腿盘起来。试探着去拉她的手:“姐姐…”

他们姐弟两个很像,祝莺的手也软,且更软一些,简直像是没有骨头,他握在手里又安心又舒适。祝莺还认得他,也只认得他,所以任他去握着,嘴里依旧在念什么,祝言仁仔细听,是在读红楼梦里的句子。

她现在完全在另外一个世界,跟人世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有他是两个世界的交点,如果他没了,那祝莺与祝言仁便会一齐死了。

所以他不舍得死,他也还有一个姐姐总依靠着他而活着。这样也挺好,他想,现在姐姐的世界里有他,也有他们的父亲母亲,有她所有想念的人。他们互相牵着对方的线,维系着各自活着的世界里所剩无几的希望。

贺天干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起来。自己上去抱着祝莺要往凳子上去:“咱们去床上看。”祝莺从他手里狠狠地一扭,挥起书来砸向贺天干,贺天干有预备的撒开手,往后闪脑袋。一歪头就躲过去了:“快快,把她手里的书拿走!”

祝言仁听了赶紧去抢祝莺的书,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胡乱的挥,祝言仁怕伤着她不敢用夺,混乱中,书从祝莺手里坠下来,书脊角不偏不倚的砸向了祝言仁的眼睛。

祝言仁眼睁睁看着书朝自己砸过来,他起先看那书的角度,不像会将自己砸到,直到那书脊快戳人他的眼珠子。他敢忙举手去招,书脊蹭过他的手背砸到了他的额角,立即渗出一抹血来。

他还挥着手要去掀开那本书,一抹血就流进了他的眼睛。同感立马从额角往外炸出来。脚上一晃,他立即跌在了地上。手捂着额角“嗷嗷”的叫疼。

他叫的极其夸张又没骨头,祝莺与贺天干都被唬了一跳。贺天干赶紧蹲下来看情况。刚蹲下他听见背后怪叫了一声,祝莺哇哇的开始哭:“安吉,安吉……”

他把祝言仁的手从额头上捏下来:“哎呦,怎么出这么多血。”随即皱起眉头来,不细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