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精难掩兴奋,书生抬眼。
他亲手埋下的蛇尾在空中左右摆动,断面鲜活如刚被斩落。
一阵天旋地转。
惊,怒,羞,怖。精怪刻意戏弄,书生自觉恐再无转圜余力,只得任凭施为。
转
书生力竭神散,一头歪倒,识海幽暗渐生。
事已至此,他也无力挽回,惟求灵台封闭,不觉不知便可自欺欺人。至于肉身,就弃与二兽狎弄罢……
然事不遂人愿。
书生于阴阳交界沉浮许久,只卸去了对身躯的掌控。蟒兔对他躯体的任何动狎弄却仍体察无碍,清晰更甚以往。
惊疑不定之下,书生想起一切事端的最初,是他一斧头斩去一蛇与一兔的尾巴。
那时这两只恶兽,正在啃食那只野狸。
野狸养在庙中。
说不清是什么庙,掩在山腰,早无人维护。狸子却仍油光水滑,皮毛隐有香火气息。
那日书生上山拾柴,偶遇此庙,被狸子一路黏着衣角回的家。本以为就此有小宠相伴,望月某夜,书生惊魇,醒来方觉手边空荡,野狸不知所踪。四处寻不得,便沿山路至破庙,正目睹蛇兔伏于狸子肚腹,间有裂帛声起。
彼时,蛇与兔身形皆与寻常无异。狸子似是嗅到书生气味,哀声渐厉。书生立时怒不可遏,只当这二兽是毫无慧根的劣种,竟胆敢冲撞庙神扑杀庙灵,于是挥斧便砍。
刃落,尾断。
蛇与兔顾不得嘶叫,纵身惊跃扎入林中。书生强忍心痛,顺着蜿蜒血痕去察看这狸子。
好在被咬出的豁口颇小,伤处并无太多血迹。
书生松了一口气:想来那两只野物也是饿得失了智的。不以彼此为猎,反做起搭档来。
见野狸呼吸渐缓而眼珠愈清,书生暗忖,是蛇毒消解,便倾身上前欲携之下山医治。
正迈开一步,变故陡生。狸子忽然抽搐起来,把书生狠是骇了一跳。定睛再看去,它肚腹蠕蠕,仿若有物。
书生心急,只怕错失救治时机,稍迟疑便伸手去拎。
哪想正把妖怖一幕看个清清楚楚。
五支白生生的指头,硬从野狸腹部豁口处挤出来。张握数次,大小恰似来自足月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