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诚送至檐下,瞥了一眼神情蔫蔫的常记溪:“记溪,替我送送姑娘。”

“你自个儿来的?”常记溪提着灯笼送出海棠门洞,左右一望,“怎么也不带个人。”

公主不在人前吩咐的,她自然是要亲力亲为去办,只是这话不能直言,只道:“这么点儿差事我一人就成了,又劳师动众的使唤谁呢。”

“这一道都是雨花石漫的甬路,大晚上灯笼也不打,”说着低头往她绣鞋上一垂眼,“还穿了这么双软底鞋,就不怕摔了。”

“又不是迎风倒,哪能说摔就摔...”

话刚脱口,倏地刮起一阵儿刺骨寒风,吹得夹道两侧翠竹摇头晃脑,簌簌作响,婆娑黑影将那小路掩的黑漆漆,格外阴森,岑书寒毛直竖,瑟缩着脖子吞口唾沫,大着胆子越到常记溪面前,“灯笼给我,你回吧。”

她想着赶早回去,栖栖惶惶地去握柄杆,也没看清是哪就上手了,触及温热,忙低头一瞅,她与他的手叠在一处。

岑书卒卒缩回手,窘得结结巴巴:“那个...我回去了...”

她也顾不上害怕,行色匆匆地拔腿就走。

“我送你!”

常记溪疾步跟上,走到她身侧,斜眼一瞄,姑娘白净脸蛋羞得通红,恐她害嗔,也不敢多瞧,径直越到前面,单手提灯,抚了抚被她摸过的手背,心上阴霾一扫,顿时美滋滋的。

冷风拂面,吹得人发噤,岑书身上凉,手心却直冒热汗,她攥起裙抹了抹,汗是净了,但那热热触感像是粘在了皮上,怎么都揾不掉。

心中直嘀咕男女授受不亲,可一转念,想他到底不算...

她打量着前面提灯的人,恍然发现,他不卑躬屈膝的身板竟然这般高。

就如这院中经霜耐雪的竹,若是没有朔风,也能凌寒挺拔。

手心热度渐渐散去,凉意渗透进胸,她忽然感到好冷,也好难过。

0103 伪善要比明恶可怕的多

回到上房,岑书见公主仍坐在五屏雕菊宝座上翻看账目,她悄没声地行了万福,又去点了一盏烛台动作轻轻地端上前。

“司正果然缜密,”赵锦宁一目十行,仔细翻阅完一本,接着换另一本查看,“大到床榻,小到酒盅,样样明细。”

岑书附声笑道:“殿下慧眼如炬,选了万公公任司正当真适材适所。”

赵锦宁微微一笑:“看来万诚的确好,不光我满意,就连你们也很满意。”

“万公公谦恭有礼,从不依势欺人,奴婢们都很敬服,不像....”

岑书赫然想起公主最不喜背地里嚼舌,还曾训谕过自己:言多必失。意识到犯了忌讳,忙讪讪住了嘴。

“不像什么?”赵锦宁抬手抚上后颈,缓缓抬头,移目望向岑书,唇边略带笑痕:“怎么不说下去了?”

“奴婢失言。”

纵使岑书不说,赵锦宁也能想象的到,她不在府中这些时日,两位嬷嬷统管内院,张嬷嬷钟于钱财,见风使舵,倚老卖老,而孙嬷嬷尊奉皇法,恪守陈规,严于律己亦律人。

看上去都不是好相与的,可若对症下药,也不是什么疑难。

倒是万诚...无瑕可击,这让她欣赏倚重,却也疑生顾忌。

真正让人畏惧的,从不是穷凶极恶,而是披着羊皮的狼。

伪善要比明恶可怕的多。

岑书见她扶着颈子若有所思,询问道:“殿下看了半日的账目,可是累了?奴婢给您捏捏肩吧。”

“嗯,”她微微仰首,动了动发酸的脖颈,抿唇笑笑,“倒真有些累了。”

赵锦宁轻挪身姿,倚向金线凤纹引枕侧坐,岑书上前,立在透雕云纹脚踏旁,为她轻柔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