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一抹亮光, 却非是破晓, 而是烽烟。

楚火落俯身从尸体上取出令牌, 望了眼早已气绝的岑学义,垂下眼眸, “叫人来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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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旗猎猎, 战鼓雷鸣,如此声势浩大, 却不是他们?这边,而是来进犯的狄戎。

平日里至多与山匪对阵的守军何?曾见?过此等阵仗,记得?点起烽火已是万幸,人头攒动,在城头上乱成一堆蚁群。

“怎么办?打过来了!”

“县令大人呢?那边人t?这么多,咱们?怎么打得?过?”

“县令不会?自己跑了,留我?们?在这送死吧?”

偏此刻城内又响起震天动地的脚步声,乌泱泱的匪寇,尽是手持刀兵,惊起漫天烟尘,陡然间腹背受敌,城上守军绝望地愣在原地,却见?为首那人跨着高?头大马,将手中的令牌高?高?举起。

烽烟燃得?正?盛,火光将那小东西照得?熠熠生辉是鱼符。

“县令已死,现在都听我?楚火落的,抗狄戎,守南沛,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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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什?么样的?

说书人口中的战场,永远浩大、热烈,是披甲的将军执剑一呼,鼓槌在鼓面狂舞,敌军便如枯朽的草木,仍他们?随意劈砍,而后将艳艳的旌旗竖在正?中,至此,便可高?呼一声,此战大捷。

大讲特讲一番,将军的英姿飒爽、举世无双,凯旋时百姓夹道迎,满楼红袖招,好似上了战场,便能觅得?封侯,末了,才会?拍着抚尺感慨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

楚火落将这般传奇的将军故事听了不下百遍,她曾无数次地想过,她若是与将军同披甲的一个?,是否可同沐那无上荣光?

可直至今日,她真的上阵了,才知晓,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

战场啊,管不了黑夜与白昼,只有浓重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大把大把的灰麸洒下,借着风迷乱敌军的眼睛,而后,弯弓射箭,麻木地重复着,射空箭篓的最后一支,此刻便能去翻翻同伴的尸体了,瞧瞧他们?可还有未用完的羽箭,又或是,将扎穿尸体的箭拔出来,射向取他们?性命的人。

待最后实在无箭可用了,便不拘是什?么东西了,河底捞上来的石块,檐上掉下来的瓦砾,又或是昨日还与你把盏共饮的同僚,都只管往下砸去,阻拦敌军前进的脚步,只肖片刻也好。

此战熬至天光大亮,敌军才暂且退却,只是人人心?中都紧绷着一根弦,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卷土重来,明日?今夜?还是下一个?时辰?

楚火落有些拎不动刀了,瘫软地靠着城墙坐下,浑身黏腻得?难受 ,不记得?总共是沾了多少人的血,只是累得?手指都懒得?动弹。

城下侯正?初已带着人熬好了粥,萦绕在鼻尖是馥郁的米香,更勾得?人饥肠辘辘,她却不太想吃,甚至有些恶心?。

只是一夜,便这般难熬了,她恍惚地想起蔺师仪来,他一口气打了半年的仗,日夜如此,是怎么撑下来的?她还记得?,那是个?娇贵人,怕疼得?很?,难不成白日威风凛凛的打仗,夜里躲在被子偷哭?

她不由得?扬了下唇角,却不慎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却望向还未熄灭的烽火。

是了,烽烟燃得?太急,她还没有空去想想,之后该当如何?,毕竟守下了南沛,也讨不来封赏,甚至于那个?不把人当人的狗皇帝,她也不是很?想效忠。

“大当家,喝些水吧。”

她有些麻木地看过来,是阿蒺。

阿蒺正?端了一碗温水喂到她唇边,只需微微低眉,便有甘甜的水流入喉间,她一口气喝了整碗,这才觉得?干得?快要冒火的喉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