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驾车的?”

县令拧着眉骂去,谁料人质却趁此?空档闹腾了起来,猛得一挣,把他砸在车壁上。

岑学义撩帘往外一扑,把正欲回头的马夫推下去,两手拽着缰绳,用力一夹马腹,蹿出了逼仄的巷子,不顾一切地疾驰起来。

“在其位,谋其政,你?既身为一县的父母官,就当与南沛同生死!”

县令被?这后坐力使得,又是往后一栽,头上撞出几个?大包,匕首乒铃乓啷地滚着,好一会儿才被?他捉回手里,阴郁地望过去,外头人却仍在喋喋不休。

“大人是文官,一时心生胆怯在所难免,跟我回去,我定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你?也绝不可再生此?念!”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你?”

他闷哼一声,低头正见腰腹间破出的红色刀刃,喉中咳出一口猩甜,眼瞳散了一瞬,却将缰绳拽得更紧,勉力挺直脊背,“我之一命,死不足惜,只是一旦城破,将有更多百姓蒙难,你?绝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人都要死了,还废话连篇!”

刀子一抽,又补了两个?窟窿眼,确定这人的确没?了活路,将他踹下去,自个?儿爬上了马,斩开连着车架的绳索,掉转马头,却觉马的动作迟滞,低头看?去,那具几乎要咽气的身躯竟紧紧扒着马后腿,流着血沫的嘴还在一张一合。

“你?、你?不能?弃城,南沛的百姓……”

“回、回去……”

县令只觉得晦气,招惹来这么?个?不要命的疯子,喃喃道:“皇帝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靠我有什么?用?”

心一横,扬鞭一甩,马儿吃痛,嘶鸣一声,便把那碍事的东西碾在蹄下,这回是彻底死透了,徒留一双不甘心地眼睛大睁着,试图劝他迷途知返。

他把刀子收入鞘中,没?了可用来要挟的人质,便只能?孤身闯关了。

希望守城的士卒机灵些,莫要挡他的道。

再度扬鞭,逼身下的马跑得快些,他于此?地当了十年?的县令,还不至于连路都不认得。此?处距城门?不远,只需两刻钟,就

下一瞬,一抹银光刺穿夜幕而来,马蹄尚跃于半空,便无?力地垂落下去,他只来得及看?清大片喷涌的红,便被?掀下去,绸缎的衣料滚上泥灰,发冠摔落,好一会儿才狼狈地爬起身,看?清那突然袭来的物什,眼瞳一缩。

那是一支羽箭,横亘在马脖子间,一击毙命。执弓人若是想,这一箭也能?轻松穿过他的脖颈。

莫大的恐惧笼上心头,他竟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只愣愣地盯着那具新鲜的马尸,直到冷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双粗陋的布靴停在眼前?,不必抬头,他也知晓,是那两个?山匪。

“阿蒺同我说,你?不见了,我还有些不信,竟真有人放着活路不走,非要选死路。”楚火落冷眼扫过去,衣冠楚楚也不一定是君子,还有可能?是披了人皮的禽兽,“叛军如今只占据溧阳一郡,朝廷挥兵平叛是迟早的事,你?投效叛军,能?有什么?出路?”

地上人惊恐的神色顿了一下,忽而低低地笑出声,“叛军,你?们以为,我是叛军?”

再抬头,面上尽是癫狂之色,“可笑至极,你?们,才是叛军!”

“你?在胡说些什么??”

“圣上都把这送出去了,你?们却来阻拦,你?们不是叛军是什么??”他笑得浑身颤抖,站起身,抖落衣衫上的泥灰,将凌乱的发理顺些,看?向他们的目光满是轻蔑,“樊川、胥江,还有这嘉水,原就是和?狄戎的交易,我、本官不过是遵从圣意罢了!”

楚火落心下一沉,目光冷冽地望过去,“那这三郡的百姓,几十万条人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