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月亮,好像更清亮些,也更,自由些。

那日?,他端着当春坊三两银子一碗的蜜浮酥柰花坐在船头,尝了一口,便觉甜得发腻,于是?兴致缺缺地喂了湖里的鱼。

开?宁湖里的鱼向来不愁吃喝,毕竟多得是?如蔺师仪一般爱糟蹋银子的世?家?贵族,若真细细追算下来,它们活得怕是?比普通的平头百姓还要?好些。即使如此,它们还是?一窝蜂地涌上来,咋吧着嘴巴争抢甜滋滋的糕点。

只是?当他侧眼看去时,却见这群鱼儿的宴席中,混进一道新菜人?的手指。

手指被泡得鼓胀,白白的、软软的,像是?蒸笼里被蒸过了头的馒头,边缘处留着不规则的啃噬痕迹,而在指节的中央,却卡着一枚暗沉的银戒,上头刻着一个?羊角狼头的怪物,是?狄戎的图腾。

蔺师仪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摘下了那枚戒指,搜寻背后的真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查到狄戎潜伏京城的暗探,查到暗探藏身的地点,查到情报交接的时间,查到出卖大邺的叛国贼是?他自己?。

多可笑?,多荒唐的事?

可满朝文武异口同声地指责,掌权者不动?声色的默许,三日?下狱,六日?抄家?,第九日?,流放。

蔺师仪不是?没有辩驳过,长跪在养心殿前?以求面圣,血书陈情以证清白,可结果呢?熬过没日?没夜的酷刑,依然没有人?愿听他的辩白,笔尖在白纸上游走,写下的不是?墨字,是?他的此生。

为将?者,少有善终,他从一开?始便知道的。

只是?,千万种罪名皆可,那人?却选了他最最不愿的一种。

流放的路很?长,自京城到幽云,数千里之遥,需走上三个?月。但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只需十日?,便能成为人?人?喊打的阶下囚,而后十日?,那颗赤忱的心一并跌进泥淖,被草芥碾在足下。

他想通了,横竖都是?死,那死得好听与死得难听也没有什么分别。

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那人?又如此绝情。

“我,并无亲眷。”

柴火似乎要?燃尽了,火光被黑夜啃噬着,一点点低伏下去,在狠戾的风声中垂死挣扎,烧火的人?却无动?于衷,任由自己?被浓重的黑色所笼罩,像一个?溺水者,亲手放开?湖面上最后一根浮木。

“父亲和母亲很?早就?战死在边关?了,我甚至未曾见过他们。我能看见的,只有不苟言笑?的管家?,来来回回忙活的奴仆,摆满了整个?祠堂的写着名字的木牌,以及一个?很?大、很?空的将?军府。”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就?要?被这穿林而过的风一并吹走,“没有人?会来探望一个?没落的将?军府的遗孤,只有他会来。”

“他时常换上常服,背着人?来府里看我,捎些御膳房的糕点,又或是?各地送上来的奇珍,他说,他希望我成为蔺家?先祖一般能护卫河山的将?军,不要?堕了蔺家?的门楣。所以,我十六岁便出仕,领的第一桩差事是?……”

他顿了下,似是?有些记不清了,边上却有一道温和的声音替他接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