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没有看我,扫视了一眼山头,撇开与我拉着的手。
「你」
即使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祁湛也镇静自若,可现在,他的手在抖。
我往前走了两步,笑着对统领道「来的也不算晚,刚刚好,丞相实在太嚣张,居然敢」
哗
统领抽出腰间佩剑,横在我脚步前「殿下止步。」
我笑容僵在脸上。
山林无鸟,万籁俱寂,上千的军队方可至此。
在统领拔剑前,我还心存侥幸,毕竟虎毒不食子。
可惜,祁湛和我,生在帝王家。
我回头看祁湛,他孑然一身地立于阴影里,面色漠然,如同置身事外一般。
仿佛宇宙间所有的孤寂,此刻都凝聚在他身上,二十三岁的少年肩膀,背负着阴谋猜忌,生死家国。
统领拍了拍手,手下送上一壶酒,镀金的瓶身,熠熠生辉。
甚至还迅速搭置了桌板和椅子。
统领手一挥,示意我们坐下。
「此地距京城路途遥远,消息传递不及时,圣上命臣在此为二位殿下接风洗尘。」
祁湛一撩衣袍,四平八稳地坐了。
我看着桌中放置的那壶酒,脊背发凉,磨磨蹭蹭地坐下。
统领转向我「陛下有话带给二殿下。」
我马上做出洗耳恭听地姿态。
「丞相结党营私、刺杀太子,有谋逆之心,满门抄斩。」
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陛下念与凌娘娘昔日情意,赐一丈白绫。」
指甲深深刻进肉里,我控制不住肩膀的颤动,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的浸透全身。
我和丞相的人夜会,皇上一清二楚,谈话的内容,也全然掌握。
统领转向祁湛「陛下也有话带给太子。」
祁湛「愿闻其详。」
统领掷地有声「伦理纲常。」
我脑中轰然一鸣,全然无法支撑,扶在桌上。
拿走信的,约祁湛来此的,都不是丞相,是皇上。
他什么都知道,也许不是从这封信,而是更早。
我和祁湛在太子府的放浪形骸,我在礼王府里独自发骚,一切都有耳目。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朕的?」
皇上的声音回响在脑海,我额头滚下几滴冷汗。
忽然小腿上突兀的触感,吓得我几乎跳起来,祁湛冲我隐晦一笑。
疯子,这个时候还开玩笑。
不过,祁湛这一打岔,到真是把我从恐怖猜忌的水潭中拉出。
统领示意左右士兵退下「陛下说,兄弟之间,还是不要心存芥蒂,给二位殿下留足了时间。」
他这话说的很怪,像是送人上路前最后的恩赐。
「陛下说,太子只有一个,今晚,二位殿下只能走出去一人。」
统领也起身告退,不愧是皇上的影卫,来和去众多人,却静悄悄的。
短短一个时辰,经历的太多生死之际,听到这个消息,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放松感。
我还有心思感叹,不愧是帝王。
为下一任江山之主殚精竭虑,硬是要选一个杀伐果断,斩断情丝的。
让我们俩选一个死,还是自主选择,千古稀奇。
山林间依旧还有铠甲映出的银光,月亮出来了。
山间雾蒙蒙的,月光撒在地上,撒在我和祁湛身上,如同光洁神圣的白纱。
像新娘出嫁时的头纱。
「祁湛,你像个新娘子。」
祁湛抬眼看我,唇那样薄「你说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