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与‘不隔’是指诗中运用逻辑思维和形象思维所产生的不
同效果。”此种解释只涉及王氏论点的一部分而非全体。即如白石《疏
影》,其中并不缺乏形象和形象思维,何以仍如“雾里看花”?故知诗
境致“隔”之由,不一定都是形象思维少了,而往往是“比兴”过多了。
“赋”而显不出“第二自然”的艺术匠心,赋中无“兴”,即使“不隔”,
亦浅薄不足观。“比”而使用过多,弄得诗境一片迷雾,所谓“书多而
壅,膏乃灭灯”(袁枚《续诗品》),“兴”就被“壅”而出不来了。
这比之“以议论为诗”所形成的“隔”,其弊惟均。王氏揭出此点,实
极重要。
又,王氏所谓“不隔”,只是要求艺术家、诗人以“肫挚之感情”
为“素地”,自由地独创地传达出自然(包括人)本身的内在本性或者
“神理”、“魂”,而不是讲一切的“境”都得透剔明亮,不许有任何
朦胧处、隐晦处,好象“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杜甫)。绝非如
此“文善醒,诗善醉。醉中语亦有醒时道不到者。”(刘熙教)“醉”
何尝“隔”于深情?“朝行远望,青山佳色,隐然可爱,其烟霞变幻,
难以名状。及登临非复奇观,惟片石数树而已,远近所见不同,妙在含
糊,方见作手。”(谢榛)“含糊”适足凝成妙景。王氏强调诗境的“言
外之味,■外之响”,又深赏”“韵趣高奇,词义晦远,“嵯峨萧瑟,
真不可言”的美,凡此皆属诗境中的“深微的直观”,它与“隔”是根
本不同的。
三、诗词鉴赏的五项标准
前述诗的本体论、创作沦,实都已涉及鉴赏问题。这里只着重考察
王氏所持的鉴赏标准。拟分如下五项来谈。
(一)标意境(就作品整体看)
王氏云:“文学之工不工,亦视其意境之有无与其深浅而已。”(《人
间词乙稿序》)这可说是王氏鉴赏论中一项总揽一切的最根本的标准。
关于境界(意境)本身,已详见本体论。而《人间词话》中强调“境界”
为本,“兴趣”“神韵”为未,此点还须稍作阐释。严沧浪诗话谓:
盛唐诸公(当作‘人’)唯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拍(当作‘泊’),如空中之音,
相中之色,水中之影(当作‘月’),镜中之象,言有尽而意
无穷。”余谓北未以前之词亦复如是。然沧浪所谓“兴趣”,
阮亭所谓“神韵”,犹不过道其面目,不若鄙人拈出“境界”
二字为探其本也。
按,王氏对严羽诗说是基本肯定的,他认定严说可以解释“北宋以前之
词”。严氏鉴于宋诗特别是江西诗派的流弊,标举“禅道惟在妙悟,诗
道亦在妙悟”,以及“别材”“别趣”之说。“别材”者长于艺术“妙
悟”与创造的特殊才能,即王国维叔本华所谓艺术“天才”,而非博学
强记、议论雄辩之“材”。“别趣”者对自然人生之审美的感受与愉
悦,而非一般的理性满足或生理器官的享受、乐趣。严氏以此力争诗之
所以为诗的独立地位。严氏的“妙悟”约相当于叔本华所谓“审美的领
悟”。“境”非“妙悟”不成,此是诗的生命所系。“妙悟”说包含艺
术思维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