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向“自由”的正当历程,虽貌似“玄”而实有其合理成分。
古代禅家颇重顿悟,在一棒一喝中忽然了悟某种至理妙道。但他们
也讲:“一捶便成”,”不是偶然”(《景德传灯录》第十七):“显
顿悟资于渐修”,而且一“悟”之后,还要继之以“修”,故曰:“真
理即悟而顿圆”,“顿圆如初生孩子,一日而肢体已全:渐修如长养成
人,多年而志气方立”。(同上,第十三)此虽属宗教神秘修养,实亦
与诗家有相通处。
我国古代诗论常涉及这一论题。如唐皎然《诗式》“取境”中云:”
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成篇之后,
观其气貌,有似等闲,不思而得,此高手也。”清袁枚云:“千招不来,
仓猝忽至”:”人功不竭,天巧不传”。(《续诗品?勇改》)都在指
出诗思中质的飞跃现象,然而比较起来,觉王氏更为深远。
(四)隐显(“隔”与“不隔”)关系
隐显(“隔”与“不隔”)关系讲诗境中的“物”与“情”。必须
既具深微的“内美”,而又最大限度地呈现生劝的直观,王氏云:”美
术(按,文学艺术)之知识全为直观之知识,而无概念杂乎其间。”“唯
诗歌(并戏剧小说言之)一道,虽借概念之助以唤起吾人之直观,然其
价值全存于其能直观与否。”(《叔本华之哲学及其教育学说》)直观,
成了一切艺术(也许音乐除外)的命脉所在,而它的对立面就是“隔”。
昔人称:“利眼临云,不能垂照、朗璞蒙垢,不能吐辉。”(陆机
《演连珠》)“利眼”不能“垂照”,云蔽之故,此就主观的“雾障”
言:“朗璞”不能“叶辉”,“蒙垢”之故,此就客观的“雾障”言。
一般地讲,诗词意境中“隔”的形成,大都来了自诗人本身的主观
的,“雾障”。“心灵的贫乏,混乱,思想的邪谬,则要用种种极其矫
揉造作的表现方式和词语的极其晦涩的形式来装饰它自己,以便在艰深
而夸诞的措词中,遮裹住那些纤小的、琐屑的、味同嚼蜡的或者平庸的
思想。”(叔书,一,296)这种“以艰深文浅陋”的违乎“自然”的做
法,跟作者本身“心灵”的失“真”,正是互为因果的。按,据《词话》
手稿,“问‘隔’与‘不隔’之别”本作“问‘真’与‘隔’之别”。
王氏要求诗人对景物、感情,“所见者真,所知者深”。“真”则
不假涂饰,如同前人说的“多非补假,皆由直寻”。“深”则直透“神
理”,如同前人说的“深穿其境”。“中天悬明月”、”长河落日圆”、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之类的“赋”,“落花时节又逢君”、“斜
阳正在烟柳断肠处”之类的“比”,其“妙处惟在不隔”。“隔”则反
是,搬故实,使代字,种种“矫揉妆束”,使得主客体之间横寒着一道
雾障。如以“桂华”代“月”,“红雨”代“桃”,“谢家池上、江淹
浦畔”代“春草”之类,甚至如王氏所云:“南宋人词则不免通体皆是
‘谢家池上’矣”(王氏《二牖轩随录》中自选《人间词话》),这就
不能不在各种程度上破坏了诗词境界的直观性与自然性。
从“池塘生春草”到“谢家池上”、一“创”而“新”,一“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