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在地上搓了起来。

“你还要我帮你擦地？”

“显然我高估了你。”

他蹲下来，两手团起地上的衣裳，抓到水盆的上空，两手使劲一铰，水哗啦啦流进了水盆里。

她依样画葫芦地把褂子团起来，抓到水盆上面，两手错开一铰，不大的一点水流流进水盆里。她又拧了四五次，每次都好像旱地求雨。

她干得挺卖力，贝多芬都看得津津有味。

江世起又退回到窗户边，屋子里氤氲起一股烟味儿，她抬头，他正吐出两三个烟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点上了烟，她冲他微笑。

她不可能发脾气。

等到房间地板上再不见一点水渍，竹节的斑驳都看得一清二楚，屋外的天全黑了，也不知道黑了多久，她的额头上全是汗。

“好热啊，”她抹汗水的姿势，夸张得好像她淋了一场暴雨，“江世起，如果你搬家的话，我会告诉你一个新的消息。”

她看着他，“一个你肯定不知道的新消息。”

“你怎么知道我对新消息感兴趣？”

“你真的已经不在乎明珠了？”

她走到他面前，声音抬高八度。

他退开，端起水盆，连同那件灰白的褂子，放到门外。

“说来听听。”

他捡起椅背上的西装，挂到门后的木头挂钩上。

他真的变心了。

“你得先答应我搬家。”

“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挣钱。我能分一半租金。”

“一一！”贝多芬白了她一眼。

“好，消息是？”

“我暂时还没找到明珠，不过很快了，我昨天去了育良院……”

他的眼神落到她脸上，哦，她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往下说。”

“你要先答应我搬家，搬完我才接着往下说！”

江世起眼里升起怒意，还有威胁。

“你发脾气也没用，这儿离黄埔江远着呢，想把我再扔进水里，没那么容易。”

“很好，你记性不坏。呛水的滋味一定也记得很清楚。”

“偏偏我这人记吃不记打。”

“我有一百种方法叫你印象深刻。”

她后退两步。

“这里可是上海滩，不是什么荒郊野岭，你可不能乱来。”

江世起取下门后的西装，往身上套，看样子要出门。

“江大叔，你要去哪里？”

“江大叔有事情要办，你们早些回去。”

“哈，你要去育良院。”她拍手。

他看她一眼，眼神像冰窖，“要是叫我发现你在撒谎，别说是上海滩，你就是躲到天上，我也会叫你吃些苦头。”

“你不用去了，她已经不在那里了，我有一个在报馆工作的同学，她答应帮你找。”

江世起已踏出门外。

她追过去，“她找人很在行的。”

楼下噔噔噔跑上来一个人。

水果西施。

“你们两个小鬼，趁我不在家，又跑过来捣乱！”

“我们来帮江大叔搬家啊！”

“搬家？谁告诉你江大叔要搬家？他昨天才给了三个月的房租！”

“搬家好……我早就说世起哥该搬家了。”楼下传来吕元吉的声音，他咚咚咚地跑上楼来，竟也穿着一身西装，土黄色，看到水果西施，比看到玉皇大帝还要拘束，腿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竹青，你也在。”

“你来做什么？”

“我，我找世起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