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央告了贝多芬许久,他才答应陪她,她一个人,她是不敢呆在上头的。

她心底又踌躇,觉得不该这样对安修女,尤其知道她的身世之后,这样吓她,简直是狼心狗肺。

“你不是说要找到神甫,替她讨回公道么?”

“谁知道那个坏蛋还在不在人世?外一他已经死了呢?或者逃回了国。”

“现在江大叔的事最要紧,帮他找到了心上人,说不定他就会帮我们。”

“你呀……就知道记挂你的江大叔,看看他,都不承认你是他的朋友。”

贝多芬立马泄了气,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好啦好啦,我跟他谈条件时,再加一条,必须拿贝多芬当朋友。”

安修女絮絮叨叨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两个人立马噤了声,将两床破棉被顶在头顶,只露出两只眼睛,屋内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嗯,在那里说,有什么好说的……打死你……打死你……”安修女说得咬牙切齿,贝多芬吓得发抖,头“咚”一声磕到了椅背上。

喋喋不休的声音停了。

室内出现短暂的平静,像一根绷紧的绳。

她打算站起来,贝多芬扯住她的胳膊阻止,两个人撞上桌子腿,又弄出一阵声响。

“不要闹了。”安修女说。

她嚯地站起来,被子也掉了下去,正要开口,下一句却听到,“晚上再闹吧。”

她愣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以室内的光线,安修女是看不清她的,照理说,她现在抛出那一段练了十好几遍的话,正好。可是没有棉被裹着,同样的话,她想起来便觉得可笑,像是平常吓唬贝多芬他们一般,不能当真。

贝多芬的手在捶她的腿,催促她。

“安修女,我们知道,上帝待你不公平……”

贝多芬突然跳了出来,披着被子,站在桌椅的夹缝中,左右摇晃,“我是鬼!我是鬼!”

她心底叹一口气。

她一早便觉得这个办法行不通,正要伸手摘掉贝多芬头上的被子。

却听安修女低低怯怯地唤一句,“瑶瑶?瑶瑶是你么?”

“是,是我!”

“你长得这样高啦?”

“嗯,我在这边吃得很好。”

“吃得好,吃得好就好,吃得好就好,”安修女竟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总是想着能碰见你,晚上是你在这上头闹吧?你这样大了,怎么还不去投胎?”

“我……”

“他找一个人,阎王叫他找到了才能投胎,”蒲一一把被子重新披在了头上,“三年前,外乡来的女孩子,十八九岁,在孤儿院落脚……”

“忘了,忘了,不能说不能说的……”

“瑶瑶……瑶瑶……要找她投胎做妈妈呀。”

“啊,”安修女又呜呜地哭了起来,“你还是这样命苦,还是这样命苦哟,换一个人,换一个人吧,换一个!”

“阎王册子上定下的。”

“她去了育良院,又跑啦!”

“安修女!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兰姆姆呵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安修女嚎啕大哭,端起撮箕,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和贝多芬站在那里,两个人都没有动。

贝多芬一向怕兰姆姆,她倒不是怕她,她的思绪还陷在安修女刚刚提起的三个字“育良院”。

育良院是为从良的妓女免费培训谋生技能的地方,比如识字、算术、缝纫。江世起的心上人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出去吧。”贝多芬扯一扯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