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一点,不影响走路,如果运气不好,将来有一天,这条路恐怕再难正常走路。”
“你的意思会变成瘸子?”
“差不多。而且,这种伤,很难应付阴雨天。”
“对我来说,已经是好消息了。”
派了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打听消息。
他花大价钱买通田忠留在上海的亲信。
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如果不是腿上的伤,他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她扑向山本怀中的场景那么不真切。
她认出了他。眼底全是惊慌。
她知道他的意图。
她为什么要替山本挡枪? 结论叫他倒抽一口凉气。
不会的,就算什么都不为,只是小贝,她也不会爱上山本。
一个星期后,终于收到消息,山本没事,山本太太死里逃生。
山本不信任任何人,找的日本医生替她诊治。
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他不知道她怎样撑过来。
他发誓他会把一切事情都捋正。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买通田忠,与日本人走得极近,提供一切便宜。
山本一郎被调去青岛。
山本太太的身体状况,绝无可能同行,被留在上海。
至少不必再忍受那种喘息。
代价是,上海滩所有的报纸均称他为汉奸,日本人的走狗。
他最后一次见到她,纯属偶然。
他去红心孤儿院看望孩子们,徐妈将一兜子荣记点心从大门里扔出来,米糕滚了一地,沾上泥。
“我们孤儿院不收日本人的东西。”
她站在门外,没有说话,像一个孤零零被抛弃的傀儡,看着吴妈将门重重扣拢,然后慢慢低身,想去捡起地上的网兜。
她的肚子违背她的意愿,她仍小心地做着努力。
他走过去,拾起网兜,递到她手中。
“谢谢。”她又憔悴又瘦,隆起的肚子像一道突兀的山峰,脸上全无血色。
冬天,北风肆意,她穿得不多,只一件薄薄的宽松呢子大衣。
海棠竟然没有跟着她。
也没有暗影伏在四周。
“我送你去巷口。”
他怀疑她能走得到巷口。
她望向四周,伸出一只手,掌心朝向,“今年上海冬天的第一场雪,竟这样迟。我想一个人看看雪。”
他固执地跟在她身后。
雪花被强风裹挟着,在她头顶飞舞。
经过从前的沈记水果行现在的荣昌面馆时,她滑了一跤。
他托住她的手肘。
她冲他笑笑,“谢谢。”
恁是谁,她都会笑一笑的那种笑容。
他看到巷口那部黑色的车子,车牌号是四个 4.
他被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冥冥之中,他在这里遇见她,兴许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一一。”
“嗯?”
“我们离开这里。”
“嗯?”
她看着他,眼睛暗而浊,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去法国,明天有一班去法国的船,不,我们先去香港,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