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火光熄灭,阳台上,只剩那一点烟星。

“一一。”海棠在屋内低声喊。

“嗯?”

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该走了。”

她将烟头按入旁边的石竹盆里。

木屐声再次响起。

阳台上又只剩下江世起一个人。

“从前这里挂着老爷的画像。要是老爷还在,该多好。”

“我早不做这样的梦了。”

江世起从阳台出来,从二楼下去的楼梯变得险象环生,每一步都要抓紧了扶手,才不至于跌落下去。

“我已经托人找了金陵一户普通人家,夫妇两人是老师,四十岁了没有孩子,元儿下周会送去金陵。”

他专程上教会医院找了竹青,向她交代孩子的事情。

“送走?世起,元儿已经没有母亲,要是连你也不要他,他就是孤儿一个了。”

“那对夫妇性格脾性无一不温和,元儿跟着他们,会享福。”

“再好怎么比得上自己的亲生父亲!”

“竹青,你也看到了,我永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与其叫他跟着我过没有明天的生活,倒不如一开始便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一辈子安安稳稳。”

“以你现在的地位,在上海,还不能给他安稳么?”

“你知道这地位能持续多久么?你在上海滩长大,从小到大听过的上海滩红人有多少,你还记得么?你想将来看他跟”他忍住话头,说不出那个名字,“你我心底都清楚,蒲望石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注定不得善终,我们不要自欺欺人。”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多说没有用,我会每天祈祷,替他,替你,替所有遭受苦难的这些人。”

江世起绑上夜行衣的腰带时,发现腰带长出一圈,他用匕首将长掉的一截裁断,为了万无一失,他的腰上还别着一把手枪。

他很少用枪,也不喜欢使枪,但这次不同。

他蒙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竟有些陌生,他已很久不作这种打扮。

田忠今天从上海返航回日本,久不露面的山本一郎在他的日本餐厅宴客,饭后,他会送田忠登船,从码头回来的路上是最佳下手时机。

这是一种自以为是的策略。

他总要做些什么。否则夜晚会变得更加漫长难耐。

趁腿脚还利索,趁他还能两秒杀一个人。

他没想到山本一郎会带着她,她穿着月白的旗袍,小腹微微隆起,山本的手一直搭在她的肩上,听到什么,她偏头看向山本,微微点头。

她很静,悄无声息。你分辨不出她快不快乐。

这时,蒲公馆二楼的喘息与啜泣就变得格外刺耳。

她尽管瘦,脚步仍十分稳健,能跟上山本的步伐。

田忠已经登船。

山本带着四名随从。

很快他们便要走到码头外汽车停靠的地方。

他脚步加快,她突然扭头,看到他,认出了他。

他手中的刀滑过第二名随从的喉咙时,山本终于察觉,转身同时右手探向怀中,他的枪已经举了起来。

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眼花了。

他看到她扑入山本怀中。

子弹击中她的右肩。

更多的枪声响起,打中他身旁的槐树,他就地滚开,两名日本随从追上来,山本嘴里喊着日语。

他的右腿中了一枪。

他躲到树后,虚空开一枪,两名随从一连串的回击,等到枪声停止,两人装子弹的功夫,他忍着腿疼,跃出去,刀尖直接插入其中一人的喉咙,另外一人想跑,他抬起手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