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共有 6 个小孩。每一个她都装上了小贝的模样,但是没有认出来。
“哪些孩子是腿上有问题的?”
“每一个都有。左腿还是右腿?”
“左腿不,右腿。”
“右腿有问题的就是这两个。”警探又开始灵活地运用他手中的木棍。
可是那两个明显比贝多芬要矮小得多。
她摇摇头,“不是。”
“那就不在这儿。”
隔了一会儿,她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没有被日本人抓起来?”
“也许,谁知道呢。你的你说的孩子失踪多久了?”
“快半年了。”
警探抬了抬眉头,没有说话。
“找着了吗?”老胡过来问,嘴上叼着烟。
“没有,不是她要找的人。”
“那不是正好,蒲小姐,你也不用担心。我送你回去。”
她跟着老胡往外走,”尸体一直这样堆着么?“
“不,今天晚上就会烧掉。”
“其他人来找呢?”
“谁会来找他们?看看路边热死多少人。都是卫生署拉走直接埋了。谁在乎?”
经过大人尸堆时,她又看了一眼那具仅剩体毛的女人下体,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她低头匆匆地往前走,然后瞥到了一个黄色的祈福包,印着城隍庙的章。祈福包没有什么稀奇,去过城隍庙的人十个有九个会求一个回来。
独特的是缠着祈福包的丝线,五色穗子线。当初小贝生病,她从城隍庙求了祈福包回来,吴妈亲手编的挂线,替换掉了原来的红线。
五色穗子线祈福包勾在最下面一只手骨上。
手骨又细又小。
她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她指着。
“这这压在最底下,不好弄。”
“就是这个。这是个小孩。这里面还有小孩。”
拿着木棍的警探将棍子插入尸堆,撬了撬,“烂在一块儿了,撬不动。”
“你们打电话来叫我认尸。我已经给了钱了。”她看着他。
老胡凑近棍子警探,“弄吧……”
剩下的,她没有听清。
后来,他们将尸体扒拉出来,她站在烈日底下,她也不觉得那是小贝,小贝比它要大很多,活蹦乱跳,缺了两颗牙,笑起来有一个酒窝。
它什么都没有。除了同样的发型,缺了两颗牙齿;同样的衣服和一个五色穗子线祈福包。
这怎么会是小贝?
“怎么样?认不认?”老胡问。
“认。”
她坐在警察局的车子上。车子驶向警察局所在的福州路。风呼呼地灌进车里,沙砾打在脸上。
她跟他们说下午她会派人把尸体拉走。
她要先打听好莫氏夫妇的墓地在哪里。
如果小贝活着的时候没能够见到爸爸妈妈,她希望他们能在天堂里相聚。
她见过半个天堂,不是什么坏地方。
她相信有天堂存在。
哭啊,蒲一一。
她就是没有眼泪。
也不想吐。
她叫老胡在福州路的路口停车,又给了他五个大洋。
她下了车,挤入一群游行的学生中,跟着他们往前走。
“严惩凶手!”
“英国领事出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