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惩凶手!”

“日本人出来道歉!”她喊。

声音被“英国人”三个字盖住。

她继续走。马路热得烫脚。

有人塞给她一把传单。

传单上有血迹,斑斑点点,她顾望四周,传单上的血迹变成一块一块。

“怎么回事?”

有人指着她的鼻子。

她低头,血连成一条线,滴到她的裤子上。

警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织起的一张网。

惊惶的学生是网里奔逃的鱼。

拥挤的人群。

枪声。

冲撞的奔跑。

她也跟着跑,鞋子被踩掉了,警哨声近在咫尺。

“能逮几个是几个。”

她越跑越慢,血堵住了她的喉咙。

人群变成闪烁的人影。

眼见着黑衣警察就在身侧。

有人揽住她的腰,闪到一旁。

然后是颠簸。

摇晃的地面和窒息的压迫。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捶那人的手。

他们终于停下来。在一处小巷。

她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手中的传单。

她扶着墙,喘上来一口气。

对方递过来一方灰手帕。

“谢谢”她看到帽檐下的脸,“江世起!”

她哭了起来。

眼泪混着血液,到处都是血渍。

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他将她搂入怀中,仍旧哭个不停。

直到天快黑了。

警哨声和游行声都沉寂下来。

“我得把小贝接回来。”他说。

她哭着点头,什么都说不出。

“我先送你回家。”

她抓住他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去接小贝。”

他没有拒绝。

他们将小贝葬在了莫氏夫妇身边天马山一处隐蔽的松园里。墓地依山傍水,有风吹过时,松涛阵阵。她举着火把,他盖好最后一抔土。他们下山时,天已经蒙蒙亮。

她打了电话回家里,说她在骆元家里过夜,又给骆元打电话请她帮她圆谎。

她做这些时,心里很平静,骆元调侃她,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下山的时候,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心底有很多疑问,却懒怠问,或者是没有力气问,夏天的湿漉漉的累几乎将她压垮。

而且,跟一个活生生的人相比,那些疑问遥远而且轻。

她任他牵着,带着她往下走,好像他们从没有分开过。

他们先在山底溪流处洗了把脸,水很凉,浸得她直起鸡皮疙瘩。留在她脖子上的血已经结痂了,她看不见,江世起用手指沾了水,一点点替她润湿,然后拧干手帕擦干。

衣服上的血迹变成了暗红色,沾上水,面积扩大,擦不掉。

江世起带她上准备收摊的夜市吃了些东西,馄饨、小笼包、大米粥,她喝了一小碗粥,看到馄饨和小笼包,胃里便开始作涌。她努力不去想,可树林中的气味似乎蔓延到了夜市。

她忍不住干呕。

江世起的胃口却很好,将她吃剩下的,全吃光了。中间有一个穿黑衣短打、挂金色怀表的人过来跟江世起打招呼,喊了什么她没听清,江世起只冲他轻微地点了点头,那人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