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再吃吧。”
他的心跳快得好像爬了两座山。
这里称不上屋子,是山洞里头的另一个洞,很小,只有她在蒲公馆的漱洗室的大小。
他赤裸着上身,她泡在泉池里。
只有夫妻之间才会有的亲昵。
他用洗干净的食盒盛水给她喝。
几粒一直埋在火堆里的小石子,用泉水冲洗干净,扔进食盒。
食盒接上前院的溪水,温度正好。
他抚摸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将食盒凑近她的嘴唇,看到她眼里的光,眼珠映照着的火光。
他依旧不敢吭声。
“喝一点水。”
她歪着头,嘴唇动了动,血从她的嘴角、鼻子里流了出来。
他扔掉食盒,跳进水里,抱住她。
血流入泉池。
师父回来了。
总是这样巧。
“喂,你们两个是在成亲么?”
“她的嘴角又流血了。”
“昨天你已经说过了。”
“是刚刚又流了。”
“哎呀,她身上的血那么多,流一流有什么关系。”
“她该吃药了。”
“流血你还让她吃药?你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她刚刚睁开了眼睛。”
他希望神灵不要因为这句话而走开。
“我看看。我看看。”
师父把脸凑近泉池,凑到她跟前,左歪头,右歪头,然后摇摇头,“是你眼花了,她的眼睛闭得比石头缝还要严,你拿撬子撬也撬不开。”
“我不会眼花。”
神灵,听见了吗,我们什么都没有碰。你不要害怕,呆在原来的位置不要动。
我知道你在这山洞中的某个角落。
他掰开她的下巴,师父拈起一小撮砒霜喂进她嘴里。跟从前一样。
“药包放在我这里,以后就不用麻烦师父了。”
“什么?砒霜可是剧毒,你不要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会害死她的。”
“我不会害死她。”
“害死她也跟我没关系,算了,算了,分你一半。”
师父将纸包打开,撕下一半油纸,胡乱将砒霜拨出一半。一份塞入自己怀中,一份塞入他的掌心,“没我什么事,那我走啦。”
“师父要去哪里?”
“我哪里知道。哼,哪里都挺没意思。这儿最没意思。”
她将他的手推开,不能叫推,指尖触到他的掌心,又跌进水里。
跟他在蒲公馆抱起她时一样。
除了他,没人能感觉到那种情绪。
抗拒。
她当然该抗拒,难道欢迎他吗?
哦,谢谢你让我这么难过,为表心意,让我们一起跳一支探戈吧!
“这山里,有许多猫头鹰,灰色的羽毛,夜晚的时候,眼睛睁得很圆。猫头鹰不在晚上睡觉。它们的叫声各有不同,最常听到的是'咕咕咕',”他学猫头鹰学得很像,“还有一种是这样的,”他学襁褓中孩子的哭声,他看着她的脸,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笑容么?
你还不如期盼太阳此刻升起。
他收回水里的手,不再随便触碰她。他穿上并没有烤干的衣裳,躺在泉池旁的石地上,温暖透过背心,他接着往下背诵《le grand meaulnes》。
还是像极了夫妻间的亲昵。在一个屋子。
他轻声漫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