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薄而出“咳”。

她端起桌面上水往嘴里灌,大口下咽,但收效甚微,咳嗽跟下咽同时进行,她被呛到了,喉咙辛辣,眼泪横流。

蒲一一你太丢脸了。

“对不起。”

她一边咳一边勉强自己丢下几个音节,憋红了脸,捂着嘴跑出江世起的办公室,走到楼梯间无人的角落,双手环抱自己,畅快地咳了个翻天覆地。

等她平静地重新走回江世起的办公室时,他还坐在位置上,神情自然,玻璃杯的水位跟他第一次端过来时一样。他又给她添了水。

“谢谢。”

她实在需要一杯温水润润嗓子,至于他有没有下毒,那是叶悬济该操心的事情了。

她喝掉半杯水,然后说:“不好意思,耽误了你太多时间,”她又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四十分钟过去了,他们才完成两道问题,“接下来,为了节省时间,我会用脑子记住江经理的答案,你放心,等我回报社整理完手稿后,会叫人第一时间送来给江经理过目。”

“当然可以。”江世起没有为难她。

之后的八个采访问题,他们又足足花了快两个小时,江世起对每一个问题都有三到四个不同纬度的解答,有些她能听懂,有些她听得云里雾里,有些答案又让她进一步确认他就是后来她以为的那种人。她尽量让自己记住他口中提到的每一个陌生关键词。

最后一个答案尤其长,白婳的提问是“是否担心《鸳鸯魂》上映后,左翼影评人的批评”,江世起说了半个小时,核心观点是作为一名投资商,他只在意票房,至于别人评说的好坏,每个掏钱进电影院的观众都有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

这个观点完全浮于表面,禁不起推敲,蒲一一听完就发现这个回答不如前几个问题那样严谨,好像故意藏着很多漏洞,但是她没有反驳他。

她扣上本子,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对他说:“祝江经理早日心想事成。”

“谢谢。”

她没有听到空中有一个声音说再提一个问题。最后再提一个问题。

出去的时候,江世起打开办公室的门,自己走在前头,他朝左拐,胳膊伸向电梯间的方向,“蒲小姐,这边请。”

她站在门口,将牛皮挎包挎到肩上,“我还是走楼梯吧,几步路就到了。”

她朝右边楼梯间走去。

她穿着黑色镶白边斜襟学生装,百褶裙长及小腿。棕色的牛皮公文包在她肩上显得十分宽大。她脚步轻快,很快地消失在江世起的视野里。

还有一件事她不知道,那杯水放在江世起的桌上,放了三天,直到有天他不在时,做清洁的大婶将它倒了,又把洗净的杯子混入其他玻璃杯中。

蒲一一熬夜将采访稿整理出来,足足有六十页纸之多,她将它们交给白婳,至于白婳后来怎样和江世起对接,又做了哪些调整,她都没有细问,只知道文章登出来后,篇幅很短,只有巴掌大小。有两三个提问,回答都是一句话带过。

徐来应了蒲望石的要求,做了《鸳鸯魂》的女主角,拍摄进度很紧张,她几乎没有时间出现在蒲公馆。那天早上,她的偏头痛又发作,打电话跟导演告了半天假,又吃了两粒叶悬济开给她的止疼药,才有精力去一趟蒲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