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常常见面。
有一天,很晚了,吕元吉回到大世界,看到江世起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推门问:“什么事情忙到这么晚?世起哥。”
“没什么,看一篇电影的宣传稿。买了新衣裳?”江世起注意到他的新西装。
“嗯,啊,一一替我挑的,她嫌我以前那一身颜色太土,款式也不合身。参加蒲公馆的晚宴,丢她的脸。”
“很精神,很好看,”江世起起身,将手《申报》编辑部发来的手稿放进抽屉里,“今天孤儿院的孩子们都去了?”
“都去了,要不是我在,他们非得拆了蒲公馆不可。一个个跟出笼猴儿似的。不止他们,苗探长,水务公司的张经理,船王蔡老板,还有那个叫山本的日本人也去了,一直围着一一打转,你猜他对她说什么?”
“日本人假装客气很有一套。”
“说她让他想起他远在日本的妹妹,他已经有三年没见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长得跟蒲小姐一样高了。一一听完呢,也没跟他客气”
吕元吉话没说完,自己先乐了。
江世起关上抽屉,准备离开。
“她说‘既然山本先生这么想念妹妹,为什么不赶紧坐飞机回日本?中国人在骨肉亲情上一向通情达理,绝不会强留山本先生。’听得山本一郎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江世起从衣架上取下大衣,“蒲小姐一向任性恣意惯了。你时常跟着她,劝她少惹日本人。”
“嗨,我知道我现在就是她的一个玩具,等她烦了腻了……”
江世起放下正准备戴上的帽子,走到元吉身边,替他整理西装,眼神却落到他颈下的蓝色领带上,“元吉,你现在是上海滩最红最挣钱的娱乐厅的经理,没有任何人可以瞧不起你……你自己也不能总这样妄自菲薄,尤其在女孩子面前。”
元吉岔开话题,一副得意的样子,“是不是看着眼熟?”
“你从哪里找到的?”
“我今天早上出门去蒲公馆时,灵机一动,在你的衣柜里翻到的。我想着一一一定死心。”
江世起转过身,走向衣帽架,拿自己的帽子,问得随意,“蒲小姐什么反应?”
“世起哥,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她一句骂你的话都没说,一一她压根儿没认出这根领带。”
江世起戴上帽子,帽檐压得极低,“那就好,我也算省去一份顾虑。”
“世起哥,你先回,我今天打算就在大世界里过夜了。”
“对了,元吉,你明天找各大报章的主笔,替《鸳鸯魂》做宣传,润笔费随他们开。从明天开始,到电影上映,每周我都要看到有《鸳鸯魂》的文章上报。”
“这么早?电影才刚刚开拍。”
“等拍完,就晚了。记住了,这件事顶重要。”
“知道了。”
蒲一一终究没有躲过兑现白婳的承诺。
“我的文笔很差,逻辑更是不通。”
“没关系,我也是从这一步过来的,知道怎么培训你。”
“我不喜欢写文章,拿到钢笔就想打哈欠。”
“相信我,没有哪个写文章的敢说自己喜欢写文章。”
“我爹爹姓蒲,谁会接受我的采访?况且,我也不会采访,海棠说我有三句话把天聊死的才能。”
“这不怪你,是受访者心虚,你打到了他们的七寸上。从这点来看,你聊天的本领倒是天赋异禀,将来可以做大记者也说不定。”
白婳往鼻梁上推一推她的黑框眼镜。
“我投资一千块大洋,只做股东,你招些真正的记者编辑来,算是我兑现了承诺,行不行?”
白婳站起来,白西装的肘弯处全是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