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不提,不提,”蒲望石将头扭向窗外,“我也不喜欢参加,人多太闹腾,福田,一会儿你陪我上牌九房里玩两把。”

“哎,老爷。”

八点四十九分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大世界门口。

仪式要九点十九分才开始。

很多人出来迎接,拥到车子旁边。

为首站着江世起、吕元吉和一个穿黄绸衫的矮老头。

她看到自己簇拥的薄纱衬衫领子上有一粒蛋黄,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

车门已经打开。

江世起站在门边,笑容娴熟,目光越过她,停在她父亲身上,“蒲先生,蒲小姐。”

她先下车,福田叔已经下来了,吕元吉给开的车门。

她扶着爹爹从车里出来,蒲望石抬头望着大世界的簇新的门匾,明明在车里还十分淡漠的脸,陡然变得无限得意,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男人总是这样,都是变色龙。

看看挂着第一千零一次相同笑容的江世起,再看看她爸爸故作的得意底下暗藏的严毅。连元吉都穿了西装戴了礼帽,跟福田叔文绉绉的说话。

只有福田叔,永远温温和和不慌不忙。

“诸位,给大家添忙。到早了,我的这个女儿啊,总是急性子。”父亲抓着她的手往里走。顺便把她卖了。

可天地良心,她根本没有催过他一句。

江世起领着父亲四处参观,她不愿意跟着,找了个借口留下来。大厅临时改了格局,学着万和饭店的样子,中间摆一条长桌,桌上放着一盘一盘的各式糕点、小吃,后面是一张吧台,台面上摆满了高低不同颜色的酒瓶,十几张高脚椅子围着吧台一字型排开。

她坐在高脚椅子上翘着脚尖无聊,顺便摘掉了衣领上的蛋黄粒。

尽管爹爹一再说早,其实大多数客人已经到了,零零散散又进来的几位,她都不认识。

许多人携了女眷,大厅里笑语晏晏,几名女眷坐在轮盘桌前,嘻嘻哈哈地玩一些小筹码。

徐来这人确实没有分寸,她叫她来陪她,她自己却迟迟不现身。

几名穿旗袍的女眷走过来,冲她点一点头,拿起一杯酒,又走了。

她也学人家拿一杯酒,凑近闻一闻,一股辛辣直冲鼻底,又放回去。

“蒲小姐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吕元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抓着漆皮手袋起身,“你这一身也不赖,除了西装袖子有些长,领带的颜色跟西装颜色不太相配,其他都挺好的。”

“嗨,我也是学人家瞎穿。”吕元吉摸着后脑勺,竟然脸红了。

“我爸爸呢?”

“哦,蒲先生,福田叔还有苗总探长,他们上了牌九室,你想不想去看看?我陪你过去。”

一定是江世起作陪了。

“不用了,他们打牌,一张牌捻半天,我不爱看。”

“那我陪你到处转转。”

“嗯。我听说来了外国的杂耍团,我想去看看。”

绕过吧台时,撞上了从牌九室出来的江世起,他嘴上叼着烟,脸上没有了娴熟的笑,看到他们,点一点头,便要走开。

“世起哥,你赶着忙什么?蒲先生叫我们好好陪陪蒲小姐。”

烟头翘动,“你陪就好了,我还有别的事。”

眼神已落到大厅里新客身上。

“啊,对了,等一等,”她打开漆皮口袋,掏出两份礼物,红色缎带的递给元吉,蓝色缎带的递给江世起,“祝你们开张大吉。”

“我也有份啊。”元吉喜不自禁,扯掉缎带,打开礼物盒子,“这领带颜色确实比我选得好。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