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聊得很起劲。

她喝了三碗鸡汤，他们还在这一个话题上打转。

她起身去书房取来雪茄盒，递给爹爹。那两人的目光暂时集中到她身上，“你还在这里？无聊吧，跟徐来去逛一逛。”

“现在可以打电话了吧？”

“打什么电话？”

“给巡捕房的苗叔叔。”

“爸爸做事有爸爸的安排，等我跟你叶叔叔谈完这件事”

“现在就打。”

“小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看。”父亲对着叶悬济说，眼睛里没了笑意。

这算是他的怒意了。

她一言不发地坐下去，把剩下的半碗饭吃完。

徐来抓住她的胳膊，邀她去试一试她新捎来的衣裳。

她又给她带了礼物。

她不愿意动，她朝她使眼色，拖着她离开餐厅。

“你不知道你爸爸的脾气啊，硬碰硬，一定是你输。”

“我没有跟他硬碰硬，我只是要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什么承诺？”

“他答应我要苗总探长放一个人。”

“江世起？”

“你也认得他？”

“青年才俊嘛，半个上海滩的人都听过。你跟他很熟？”

“我们……我们坐同一趟火车回的上海。”

“哟，一趟火车的人多了去了，你还能个个都替他们操心来，把我新给你买的衣裳换上，瞧瞧这小腰身，也就你穿合适。”

一套杏粉色的西装裙，裙子又窄又长，像鱼尾巴。

“我不想穿。”

“试试嘛。”

徐来把她往屏风后推。

“一一呀，你的破布烂袄，我给你烤干了……咦，这是什么衣裳呀，这么难看，上面这么短，裙子又这么长。穿上跟个吊颈鬼似的！”海棠胳膊上搭着棉袄闯进来时，她正好从屏风里出来。

“我觉得很好看呀，像一位 lady.”徐来上上下下打量她。

“什么来的去的，穿成这样，出门只肖一个跟头，就要跟阎罗王会面。”

“照照镜子。”徐来对她说。

她承认徐来的眼光很好，她看上去像从燕京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女孩子。

当然，她不会笨到在海棠跟前说这些。她把新衣裳换下来，海棠见状，心满意足地走了。

“徐来，过几天，我同你一起逛街。”

“想挑什么？”

“挑什么都行，我相信你的眼光。”

徐来噗嗤一笑，攀住她的肩膀，“你要是对你爹爹能有这一半体贴，还担心他不会放了那个姓江的？”

“有我跟他作对，他才会老得慢嘛。”

“希望他也是这样想的。”

两个人慢慢朝楼下走。

“你觉得叶叔叔帅一点还是我爹爹帅一点？”

“有什么关系吗？这个年纪的男人不能用帅不帅来形容的。”

“那是叶叔叔看上去年轻一点，还是我爹爹年轻一点？”

“你叶叔叔比你爹爹小了快十岁。”

“就是我爹爹老一点咯？”

“我可什么都没说。”

“有人在套话啊。”叶悬济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手上的咖啡，徐来走过去，坐到他旁边。她从来不会离爹爹这样近，她想，有时候她真搞不懂他们，“我爹爹呢？”

“日理万机。”叶悬济嘴巴努一努书房。

她穿过悬挂着水晶灯的走廊，走到书房门口，站在那里，没有敲门。

书房里的光透过门上的玻璃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