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挑中的这两盏灯一定是最好的咯?”
“当然。”
“啧啧,我觉得这些花灯好可怜。”
“什么意思?”
“只有最好才能被人喜欢,你说它们可不可怜?”
“你这是歪理,难道你挑中的不是你认为最好的?”
“不是,我挑中它,是觉得没人会喜欢这么丑的灯。”
那个时候海棠 8 岁,她 6 岁。
“汪婶,你到我房间取一身干净衣裳来,不要叫别人看到。”
“小姐,老爷要是知道了,我们很为难的。”
“放心吧,我就是要打扮好看了去见老爷。”
厨房前头是一方小院,砖砌的镂花围墙,与蒲家花园隔开,院里有四块菜畦,冬天,地里的菜都收起来藏进了地窖里,只散落着一些枯黄的白菜叶子,叶子上有蚂蚁在爬,匆匆地爬上爬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也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雪梨糖水味,正馋得抓耳挠腮呢。
汪婶是小脚,走路极慢,等她的功夫,她揭起一片白菜叶子,离地寸许,压低了头往下看,蚂蚁们显然并不领情这份小心翼翼,等它们终于明白过来,几十上百只蚂蚁惊恐地四散奔逃,爬出一点点远,触到什么,又如履薄冰地快速调头,如同瞎子置身火场。
她不忍心,把叶子重新覆上。
却不管用了,一群蚂蚁照旧从叶子底下爬出来,她捡起旁边一片枯叶去拦,汪婶的声音传来,“小姐,老爷刚回来。”
汪婶手上拿一件月白色旗袍,绣着淡黄的竹节暗纹。
“汪婶,你教我冲蛋花呀。”她将旗袍接在手上。她不喜欢这衣裳,袖子和腰身都极紧,穿上动也不好动。徐来送的。
“哎哟,小姐哪用得着你自己学。你想吃,我给你做就是。”
“我做给爹爹吃,哄他开心!”
“老爷又该合不拢嘴了,”汪婶拊掌笑了起来,“记得小姐十岁那年,给老爷做了碗蛋花羹。老爷足足开心了半年。我去烧水,冲蛋花要用开水。”
她到旁边厢房里换了衣裳,旗袍短了一截,其他的地方都还合适,肯定是她长高了。
头发乱糟糟的,她把卡子取下来,将头发变成两根麻花辫。脱下的帽子塞进先前穿过的棉袄里。
厢房里有一面手掌大小,豁了个小口的圆镜子,她拿在手上照了照,只能瞧见半张脸。
右胳膊上的绷带,在旗袍底下挤得鼓鼓囊囊。
厨房里有些冷,汪婶把炉子烧旺了,又拿一个木凳子立在旁边,叫她坐在那里。
两个人一起等水开。
空气里甜丝丝的,小灶上架着一个小盅,热气一蓬蓬地往上冒。
汪婶追着她的眼神, “瞧我这记性。糖水该熬好了,小姐,我给你盛一碗。”
盖子揭开,一丝腥甜蹿到鼻子底下,是徐来最喜欢的燕窝雪梨。
“徐小姐今天要来?”
“啊?”汪婶一直在厨房干活,鲜少知道大屋里的事情,“一早福田叔让炖的。”
那就是徐来会来。
看来叶悬济的大三元之约要泡汤了。她幸灾乐祸地想,她要把徐来留在蒲公馆吃晚饭。
水开了。汪婶揭开锅盖,水面冒出指头大的泡泡。
“鸡蛋打到碗里,搅匀。”汪婶递给她一个鸡蛋。
她看看鸡蛋,在碗沿上连磕三下,才在蛋壳上磕出一条指甲盖长的细缝。
“再磕一下。”汪婶说。
又磕一下。
蛋清流掉一半。
她赶紧将鸡蛋扔到碗里,蛋壳碎了一片,裹在蛋液里。
“第一次打鸡蛋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