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顺还是强拽着林嘉山,倚酒三分醉,愣是不撒手。

牛顺夫郎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本带着孩子同几个年轻夫郎坐一桌,望见牛顺借着酒意撒疯。当着许多人的面,又不好直接发作。汉子在外需得给他留足了脸面,只嘱咐了小姑娘别乱跑,给她夹个甜丸丸,就起身绕到牛顺身后假意抚他后背。另一只手悄悄夹起一块肉使劲拧他。

牛顺疼得嗷一嗓子“你拧我作甚!这大喜的日子,我同我嘉山兄弟喝两杯有甚么不可!”他声量不小,一时间,满院的人都停了箸子直瞅他俩。

牛顺夫郎平日关起门来训夫,那叫一个说一不二,可他从没在大庭广众下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很想提着牛顺的狗头钻进地缝,牛顺借着酒劲儿直咧咧个没完,说甚么惯会冲我撒泼,哪家的夫郎这样对待自家男人,喝酒也不让,上炕也不让,众人皆一脸八卦,又舍不得凑上去细听,这好酒好菜诱人得很,生怕抢不过旁人,恨不能长出千里耳扯着听,牛顺浑然不觉,越说他还越委屈,那么雄壮的汉子眼看就要下泪。

牛顺夫郎此时是真恨不得按着牛顺的脑袋以头抢地,他面色涨成猪肝,眼下只好装着无事发生,强扯出一抹笑道“嘉山兄弟,大海兄弟,你们大哥吃起酒来没个头,现下撒酒疯说胡话呢,你们忙去罢,甭理他,一会儿他就好了。”

说罢,扶着牛顺,用他俩人听见的声音轻飘飘地咬着牙说,“上回我没拦着,好脸给多了,觉着这回我还由着你胡闹?灌多了黄汤不知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回了家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牛顺也是人前装疯,听见这话汗毛倒竖,霎时酒醒了大半,老老实实地任夫郎提着领子,总算再不言语。

好容易酒席坐完,林桂香又带着人收拾残局,该归还的家当要清点一遍,给人妥当的送还回去,还要给借出家当的人家送些盖了喜字的白面馒头,感谢人家出力帮忙。

今日待客的菜倒是没剩下,若是剩下肉菜,就要赠给四邻街坊分食,图个喜庆。

暮色四合,喧嚣散尽,一抹高大的身影在门外站立着,长久踌躇不前。林嘉山心里打鼓似的,七上八下,时不时搓搓自己的脸,抬起袖子仔细嗅闻。门里烛火跃动,明亮柔和。想到还等在房中的新夫郎,半晌,他整整衣摆,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端坐着的江禾冬听见吱呀一声推门的响动,紧接着脚步声由远及近袭来,再看就见一双大脚在他面前站定,他的手指再次不自觉攥紧,屏住本就轻浅的呼吸。

林嘉山心里十分没底,自己身上可还有酒气?若是夫郎不喜呢,他无助地想,自己已尽力推拒过,但不好谁的酒杯都不接,到底还是沾了不少酒,夫郎不会嫌弃自己是个醉鬼罢?

林嘉山的手抬起,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倒叫江禾冬坐不住了。

他鼓足勇气抬起手,寻着方位四处摸索,终于捏住林嘉山的袖角,小哥儿轻轻带着他的手臂向自己凑近,引着人慢慢掀开盖头。

江禾冬抬眸,两道视线相接,林嘉山像被人点了穴,手里捏着盖头,身形一滞,呆愣定住。

他朝思暮想的小哥儿此刻一袭红衣,烛火映得人面若云霞,眸光中带着无边水汽,正一错不错地瞅着他,他只觉喉中干涩,听见自己粗哑着声音问道“你...你可要梳洗么?”

江禾冬被他这呆头雁的模样逗乐,心下些许放松,微微点头。

林嘉山恍惚不已,同手同脚迈出去,险些叫门槛绊倒,好在他生得高大,手掌迅速拽住门框,这才稳住踉跄的身形,没叫自己在夫郎面前狼狈出丑。

梳洗完毕,褪下喜服,江禾冬率先躺进被窝,林嘉山端着盆退出去倒水,他就望着房梁的圆木发呆。

俶地,门再次被推